薄菀抬手撑了撑沙发,将自己的上半身支起:“做起来?”
她眼眸转了转。
眼波流转,像是修成人身来这世间勾搭穷书生的小狐狸。
对视几秒钟,喻夏就要被她的眼神烧着,一看客厅墙上的时间,觉得合适,于是拍了拍手,往浴室的方向去,“行,等着,我洗个手就来。”
薄菀:“?”
她倏然从沙发上起来,追上了喻夏的脚步:“洗什么手?你该洗澡。”
两人打闹着往浴室的方向去,为了安全,脚下都注意了许多,饶是如此,闹起来的时候,依然让淋浴的水花溅落得到处都是。
澡洗了两个小时。
等出来的时候,喻夏牵着薄菀,指尖动了动,举起两人交握的手让她看:“浪费水了吧?你看,皮肤都要泡皱了。”
下次可不能在浴室里胡闹了。
薄菀眯了眯眼睛,有心控诉她刚才做的事情,但又不肯让她太嚣张,于是哼哼唧唧半天,憋出一句。
“水多水少,那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啊。”
喻夏:“……”
她本意是在说浴缸里的水。
谁知道。
眨了眨眼睛,她从善如流地接了句:“确实,有时候泡泡还是健康的。”
薄菀:“……”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似乎太敏感了。
旁边的人一直注意着她的神情,发觉她脸色变化,颜色变了又变,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薄菀恼羞成怒,压着她的腰,决意跟她再好好论一论这个家里的上下地位。
两人胡闹到夜半。
你一回、我一回,谁也没分出胜负,但却是越战越精神,最后抱着躺在一块儿,明明都出了薄汗,却不松开对方,反而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话题兜兜转转,又绕回到林灏和柏月的事情上。
薄菀突然说了句:“她以前闷,我赶她也不走,现在谈了恋爱,倒是正好。”
喻夏用指尖在玩她的头发,本来最近想要去做个新的发型,染新的头发颜色,但是每次看到薄菀这头漂亮的黑色长发,又觉得,好像跟她留着一样的颜色也挺好的。
如今分神听着对方说话,出声接了句:“嗯?”
照薄菀这个意思。
她似乎打算让柏月离开了。
经过这些时间,又大略了解过薄菀在季家的处境,喻夏多少能猜到,薄菀跟她肯定不是普通的雇主跟保镖的关系,现在薄菀这样说,似是做了什么决定。
之前喻夏说过的话,薄菀其实一直都记得。
她知道,如今是自己已经彻底了解对方的过往,而她在喻夏那里还有一些秘密,最近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没什么是还用藏的。
她与喻夏之间。
本来就没什么好隐瞒的。
毕竟她们是要在一起过那么漫长日子的人,以后还要携手走很远的生活,有那撒谎和糊弄的功夫,能藏一时,藏不了一世。
“柏月是从我回到季家的时候,老爷子派到我身边的。”
她抬手比划了一下,“当时她才高到我这儿,是季家名下的孤儿院里挑出来的,我那会儿常常在怀疑,她什么都不懂,就被骗过来了,问她为什么不读书了,怎么要来我这里,她就说想报恩。”
“当时我不想跟任何同龄人玩,就她天天往我跟前凑,问就说长大了要给我当保镖,一辈子保护我。”
“那时候我在医院里住着,每天换药的时候,碰不到身后的地方,不愿让护士碰,她就非要举着药站在我床边,我不让擦,她就不走。”
“我那会儿也倔,把她熬晕过去输液了。”
想到以前的事情,薄菀的眼底都是笑意。
喻夏却握紧了她的手,从她那只言片语的故事里,听出她刚去季家的时候,也没受到什么太好的对待。
薄菀将她和柏月的事情说完——
人已经被喻夏重新抱紧了。
她又从对方的臂弯里钻出来,笑吟吟地抬手去比划喻夏的肩膀,对方肩上那朵墨兰,有小片的叶子探出来。
“以前我也有一道伤,也在肩膀附近。”
那是她母亲曾经留下的,用那些画笔,一次又一次,将她父亲的名字,刻在她的身上。
后来季家将她接回去。
又找人给她做手术,将那些痕迹全部抹掉,无论是伤害还是后来的治疗,都让她经历数不清的疼痛。
喻夏并不知道这个事情,她张了张唇,又说:“这有什么好高兴的,又不是什么好事,不许高兴。”
“为什么不能高兴?”
薄菀说:“这是你救人受的伤,是值得赞美的功勋章。”
喻夏眼眸暗了暗,“可是后来……我却想把它藏住。”功勋章只有她自己知道真相,可落在别人眼里,只是丑陋的伤疤。
上学的时候被反复嘲笑,偶尔会有人恶趣味拉开她的衣领,想看看她底下是什么更丑的痕迹。
她因此也遭受了许多不公平的待遇。
于是后来,自己都觉得耻辱,去找了个纹身店,把上面的痕迹都给挡住,变作一朵……浮华的、假装清高的兰花。
两人都有许多暂时还无法完全敞开和提及的事情。
但有什么关系?
她们已经在努力朝着彼此靠近。
薄菀凑近,亲在她的肩上,亲到那一片探出来的兰花叶,态度十分虔诚——
有人经历伤痛,伤痕开出了漂亮的花儿,而有的人表面上已经痊愈,实际上伤口留在心里,一天比一天腐烂得更深。
曾经她几度告诉自己,不要忘记这些伤,曾经害她家破人亡的家伙,她要一点点报复回去,即便粉身碎骨,同归于尽也在所不惜。
可看过喻夏决绝报复的模样,她才意识到。
其实……
原来那样冷漠,是因为那朵盛开芬芳的花还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
只要她一来,薄菀什么都能不要了,只想握住这朵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