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
“这么晚不去睡觉,在这里吵闹什么?传到客人的耳朵里,还以为我们季家没有家教。”
薄菀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按捺着性子道歉一句,又说道:“外公,人是我带来的,我不能坐视不管,恳请您派人帮我……”
“明天我给你安排了其他事情,”季清风不咸不淡地应她,“先回去睡觉。”
女人的身形僵在那里。
又听季清风道:“不是什么样的人都能当朋友的,阿菀。”
“他一贯如此,将所有人都当成牵着绳的狗,那只不听话了,要么饿着,要么关起来,要么棍棒敲打,全看他的心情。”
某一间房里。
季兴承慢条斯理地笑出来,对外面发生的故事了如指掌,助理低头站在他身侧,权当自己不存在,又听季兴承若有所思地问:
“你来猜猜,我这位小外甥女,究竟有多喜欢那位编剧老师?”
助理摇了摇头,不知道答案。
季兴承悠悠叹出一口气,评价道,“这种局面,最是能看清所有人底牌的局面,且等着吧,答案很快就会出现——”
“咱们马上就会知道,究竟是谁在老宅安排的那一手惊喜嫁祸给我。”
他手边放着一幅摆好的多米诺骨牌,只见他慢慢推了末尾的那张,“啪嗒”一声,连贯的动静响起,悦耳的推牌声清脆相连,耐心摆了十多分钟的局面被倏然破坏。
甲板上。
薄菀坐在那里吹了半分钟的风,手机里出现新的消息。
瞧见对话框的时候,她的眼眸倏然亮起,直到看清楚上面的内容,琥珀色的眼睛里,情绪骤然降到冰点。
“六个小时内。”
“再跟我赌一局,我就把你的人还给你,怎么样?”
配图是昏睡状态的女人侧脸。
让她格外熟悉、闭着眼睛都能描摹出的轮廓,就在发来的这张图片里。
薄菀抬手碰了碰屏幕,却将原本放大的照片缩小,她放下手,很快发了一句话过去:“她要是少一根汗毛,我保证你下半辈子的归宿就是这片大海。”
知道了罪魁祸首。
她稍稍松了一口气,没再看那边发来的消息,迎着漆黑的海上夜,海风把她的长发吹散,胡乱飞扬,薄菀转过身,抬手将那碎发挽到耳后,朝着下一个目的地而去。
“咚咚。”
敲门的声音响起。
助理正准备上前开门,却被季兴承抬手阻止,他睁开眼睛,从假寐的状态里醒来,理了理领口,走到门边,压下扶手。
门外的人与他四目相对。
季兴承先笑了出来,温文尔雅的面庞上,笑容有些热烈,眼底却是兴味盎然:“想不到,我终日打雁,竟然也有被雁啄了眼的这天。”
在季家沉浮这么多年,这是唯一一次,有人算计到他头上,而他却没第一时间找出对手。
果然,再弱小的白兔,在老爷子的身边待这么多年,也不会纯良到哪儿去。
否则怎么解释季欢那种胆小鬼的基因,生出这种女儿?
他不再伪装,薄菀便也不再戴假面。
“一人一次。”
“咱们扯平了。”
她阴了季兴承一把,季兴承也阴了她一次。
男人站在那里,仰头大笑,走廊上却没有任何的动静,直到他侧身请这位小外甥女进来,“阿菀,你今晚其实不该来。”
他们这样的人,不会给自己留任何弱点。
如果他是薄菀,只会眼睁睁看着喻夏死去,而不是将自己暴露在人前……毕竟她拥有的条件那么优渥。
“我赶时间,别说废话了,把塞西莉亚在的位置给我。”
薄菀站在门口没动。
“太心急可不好,”季兴承走回房间里,坐在自己原先的椅子旁边,端起桌上的一杯红茶,放在鼻间嗅了嗅,出声道:“你是怎么做到的?在老宅里。”
现在不急的人是他。
他自然有的是时间磨。
但薄菀却不让他如意,“二舅又不着急了?可你只剩下一个小时——”
她摸出手机看了眼:“哦,现在是五十五分钟了。”
季兴承的处变不惊稍稍破功,装作听不懂她的意思:“什么?”
薄菀似笑非笑地倚在门边,上下抛着手机:“不是想让老爷子改遗嘱吗?我能帮你的时间,只有这一个小时。”
“你确定要在这里问我老宅的事情吗,二舅?”
季兴承将茶杯放下:“年轻人就是心急。”
十五分钟后。
一艘游艇成功开了出去,一道倩丽的人影站在船头,长发在海风里狂舞,直到她开出去十分钟后,身后的游轮某处突然冒出火光,随后飘出黑烟。
警铃声大作。
助理护着季兴承一路往更高的地方走,皱着眉头道:“太危险了,她是想把我们所有人都留在这里,季总,要么咱们还是算了。”
季兴承拿冷湿的手帕捂着自己的口鼻,努力压低身子,眼中都是凶狠的意味。
“就拼这一次了——”
他冷笑着道:“她倒是心狠手辣,可惜。”
还是像她的母亲。
情根深种。
偏要去追求爱情。
季欢的结局已经警告过季家人,在这个家里,任何一个天真的念头,都要以生命作为代价支付。
公海,一艘渔船。
喻夏在腥味儿中醒过来,正对上一双海蓝色的、情绪复杂的眼睛。
她平静地眨了眨眼睛,动了动手发现自己被绑起来了,于是放弃挣扎,冷静地跟这双眼睛对视。
“你到底有什么魔力?”
没听懂这句话,喻夏转开视线,去看周围的环境。
破烂的渔网,乱糟糟的铁钩子,还有摇晃的灯,看着随时要砸在她头顶——这经历糟糕的约莫与她出生的时刻有的一拼,假如她拥有出生记忆的话。
塞西莉亚又长又漂亮的指甲扣进她下巴上,将她重新掰过来,正视自己。
“我以为她出不来,这样我就能把你大卸八块,丢进海里喂鱼。”
“可她竟然来了。”
“为了你,她宁可把那艘游轮炸了也要跑出来。”
白皙的面庞凑近,让喻夏看清楚她眼中的情绪,那里面除了不解、震惊,更明显的,却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嫉-妒。
喻夏听她说的话,心中叹气,面上却垂下眼睫,应道:
“你误会了。”
她说:“我并不值得她这样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