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水落进壶里,滚烫的水汽从壶口涌出,氤氲了她的眉目。
而她盯着自己在地上的影子,眯着眼睛看了很久。
“这怎么好意思?”拎着重水壶重往病房方向走时,远远听见里面若有若无的客套声音,是之前跟她聊天的人,“您太客气了……对,我看到她刚出去打水了,应该快回来——”
蓝白病号服出现在门口时,寒暄的音调上扬许多:“喏,这就回来了。”
喻夏的步伐顿住,看着前方那张格外明艳的面庞,比起在剧组初见的骚包墨镜造型,今天女人穿的简单许多,一身淡绿春色职业装,简单到极致,但普通人谁敢碰这样的素色?
隔壁床的家属还在乐呵呵地夸她们:“小姑娘,你们一家的基因真不错啊,两千金长得都这么漂亮,妈妈肯定也是大美人吧?”
喻夏无声抬了下眉,问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薄菀上前接过她手里的水壶,左右看看,不太确定地摆到桌上,语气自然地接:“姐姐生病了,我当然要来看看的。”
一声姐姐,叫的那是亲昵无间。
有外人在,喻夏不好发作,只好慢悠悠地往床边走,坐在边缘打量着某个人,看看薄菀一个人能把这出戏唱到哪一步。
谁知她刚坐下,薄菀也有样学样地搬了张椅子过来,与她面对面,熟稔问道:“什么时候打针?打完就能吃饭了吗?”
“知道得挺多啊。”喻夏压着眼尾,意有所指地回答。
薄菀莞尔一笑:“刚找医生问了问情况,探病自然要有诚意。”
懒得同她虚与委蛇,喻夏扬了扬下巴,示意门口的方向:“探也探过了,回吧,工作不忙了?”
“工作哪有你重要?”女人想也不想地接。
旁人听来毫无问题的话,落进做贼心虚者的耳朵里,总免不了眼神乱飘,喻夏既无法回敬,又不愿让她继续这样明目张胆地调戏,干脆拿过桌上的碗塞到她怀里。
“正好有些饿了,帮我冲一碗营养粉,六勺——”
“记得水别太烫,要搅拌均匀。”
薄菀愣愣地接住碗,还没反应过来,喻夏又状似轻松地摸了下她的脑袋,指尖顺着耳廓滑下:“妹妹,辛苦了。”
才使唤了薄菀一件事,护士那边就下了通知,安排她输液,今晚点滴之后,再做一些检查,效果不错就能安排出院。
喻夏不欲跟薄菀大眼瞪小眼,只好闭着眼睛装睡,结果装了半晌真睡了过去,再醒来却是对方按铃让护士来拔针。
她早调好了闹钟,头一次没派上用武之地。
坐在床边的女人认真地仰着脑袋望着点滴袋里剩余的液体高度,琥珀色的眼睛十分专注,被头顶的日光灯照得格外亮,明明是个连开水壶都要研究半天、毫无照顾人经验的千金大小姐,偏偏很能熬住陪床的枯燥,追着护士问注意事项的样子,跟别人家的家长……也没什么区别。
好友“只许走肾不许走心”的警告犹在耳侧,喻夏走了会儿神,直到扎针的手被护士拉起,拔了后让她按着,薄菀下意识地也想帮,结果指尖碰到她手背肌肤,缩了一下。
“手这么冰?”她问:“是刚才输液太快了?”
她把掌心虚虚拢上来,贴着她的手腕,用体温帮她暖着。
喻夏抬眼看了她许久,薄菀便顺势弯了弯眼睛,笑出来:“今晚是不是舍不得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