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他脑海中奇妙的回忆起森鸥外对他所说的那个理由。
——白讨厌森鸥外。
竟然真的是事实。
“无法理解吗?”他的表情几乎没有隐藏,白很轻易的读懂了他的想法,“说的也是,中也无法理解是很正常的事情。”
“因为你从来没有将我、将我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啊。”
少女点着脸颊状似有些苦恼的说出这句冰冷的话,尔后,又朝呆滞的中原中也微微一笑:
“所以我才这样讨厌你啊。”
“——诶?”
一阵风从狭窄的铁窗中吹过,微微卷动起那凌乱的橘色发丝,些许细碎的发丝扫过湛蓝色的双眼,将里面的迷茫显露的一清二楚。
……讨厌?
白其实……讨厌他?
像是听到了这个世间最绝望最痛苦的话语,中原中也的心脏倏地席卷一阵针扎的疼痛感。
下意识抓紧了胸口的布料。
但是少女毫不留情的话语还在继续着:
“这个牢房很破旧吧,但是却比之前呆的那个牢笼好上太多了。起码在这里,没有人会监督我的一举一动,没有人会将我像个人偶一样肆意摆动,吃着不喜欢的甜食,说着不喜欢的话。”
“那个时候我觉得,虽然这样的生活很让我痛苦,但是只要是能跟你在一起的话,只要是有你陪在身边的话,无论什么样的痛苦,我都可以承受哦。”
“因为我最喜欢中也了嘛”
仿佛撒娇一般的语气,却没有卷起中原中也的半点心动。
他只是怔怔的听着少女讲述着自己的生活,一股心痛的感觉从心底滋生。
那是他没有了解过的,真实的属于白的世界,而那个世界里,只藏匿着无法想象的悲伤。
“但是无论我怎么求助的向你伸出手,无论我怎么拼命的请求你不要丢下我,你却从来都没有回应过我。”
“为什么呢,中也?为什么你从来都看不到我内心的祈求呢?明明我是这么的、这么的期待着的你的帮助。”
“当一次一次的失望积攒在心底时,我就无法抑制的开始讨厌你了。”
“……永远将组织放在第一位,永远将忠心放在第一位。”
“从来都没有将我放在心上,从来都没有理解过我的想法……”
“我讨厌你这样的你。”
每每暗夜中,银发的少女蜷缩在角落里默默流泪的模样,仿佛就在眼前恍惚划过。
中原中也看着正在微笑的白,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掌心。
“……但是尽管没有看见过希望,我的心中仍旧抱有那么一小点的希望,希望你能够注视着我,希望你能够成为解救我的王子。”
讲到这里,白的脸上忽然浮现出个无奈的笑容:“但是果然,骑士大人是没办法成为王子的啊。”
“所以没办法啦,我只能自己成为拥有力量的魔女,亲自把那个人给除掉了。”
故事到此就已经结束了,白简单的坦白了自己的作案动机。
明明是很简单的理由,却如同当头一棒,给了中原中也巨大的冲击。
从未思考过会是这样的原因,他的脸色一点点苍白了下去,神情恍惚,思绪动摇。
“我……”
唇瓣颤动了下,又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些什么。
“我不知道?”
“是我的错?”
“你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无论他此刻开口说些什么,都已经晚了,事情早已无法挽回,无法改变。
只剩下愧疚和痛苦残存于心。
……是他的错,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让白跟他回来,不应该把白以保护为名留在组织中。
白想要的从头到尾都是他自己,但他想要的,却不止白一个。
他有亲爱的部下,重要的同事,高于一切的组织。
所以最初的最初,两个人重要的东西就不对等,想要一直在一起,也是天方夜谭。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这样,那个单纯善良的白已经回不来了,现在站在他面前的是从痛苦中燃烧殆尽的白,是已经濒临崩坏的白。
微笑着说出讨厌她的白,竟然比用恨意的眼神对着他的白,还要令他心如刀割,痛苦仿徨。
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都是他……的错。
无论怎么样的弥补,都没办法修复了。
“不需要道歉哦。”
像是看穿了他的想法,白微笑着竖起一根手指堵住了他的嘴,那双碧色的眼眸仍旧温柔的弯起,但其中浮现的也只是地狱的业火。
熊熊燃烧着,将一切吞噬。
“如果道歉能够挽回这一切的话,也就不会这么痛苦了吧。”
言语化成利刃,一刀一刀插向中原中也的胸口。
刺的鲜血淋漓,刺的血肉模糊。
湛蓝色的眼眸微微闪烁,他痛苦的垂下了头。
趁他分心的那么一刹那,白的眼眸倏地一亮,一直藏在身前的右手突然暴起,将什么锐利的泛着金光的东西猛地挥向了浑身放松的青年的脖间。
与此同时,少女立刻倾身而上,将中原中也迅速压到身下。
那双眼睛中的猩红一瞬间燃烧的越发旺盛,她左手支撑着地面,拿着锐物的右手堪堪停在动脉附近,视线紧紧捕捉着微怔的青年的表情,微笑。
中原中也下意识瞥了眼她手里攥着的东西,发现那是一只漂亮的金色发簪。
似乎是先前戴在头上的,被她取下来防身。
而现在,继森鸥外之后,白似乎想要继续袭击他。
但不可思议的是,他一点也不动摇,相反内心非常平静。
甚至觉得,就算白这么用力刺下去,他也不会拒绝。
“……你要杀了我吗?”
在上方俯视着他的白只是露出微笑,摇了摇头:“不会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