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乐人更年轻一点的时候,他和每个男孩子一样幻想过自己走进婚礼殿堂的时候该是什么样的情景。有婚宴,有宾客,有司仪,有音乐,有礼服,有结婚戒指,还会有一个和他相爱的新娘。
可人生就是无数的不确定组成的奇迹,恐怕穷尽他十八岁时的想象力,也绝对想不到自己会在这样一个地方,和这样一个人举行婚礼。
可这是最好的婚礼,因为这是他最爱的人。
地下蚁城深处的炼狱火湖附近,特殊的地质使得这里充满了各种熔岩洞穴,他们就在其中一个洞窟里——正是当初齐乐人找到宁舟后,带他休憩的那一个。
几个月的时间里,这里没有丝毫改变,墙壁上生长着的荧光蘑菇,时不时飞过的夜光飞蛾,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
齐乐人的身体依旧虚弱,虽然能打开半领域了,但却无法长时间使用它,他只是在里面挑了七朵漂亮的白玫瑰出来,然后就开始指挥宁舟布置起了洞窟,可这里实在没什么可以装饰的地方,再怎么装扮也和一个合格的结婚礼堂有一光年的距离。
但是两人都不在乎,齐乐人全程笑盈盈地把年轻的魔王指挥得团团转,甚至让他在洞窟里挖了两个并列的大坑,中间留出一米宽的走廊,又从火湖里引来了岩浆倾倒在了坑里,这样他们就能从岩浆中间走过,走到司仪面前。
司仪是一只大黑鸟,正是宁舟的语鹰,它被宁舟抓到一边进行了婚礼司仪的紧急培训,但屡屡逃到齐乐人身边问他讨要口粮,齐乐人笑呵呵地逗弄它,直到宁舟再一次把它逮到一边。
结婚戒指没有准备,拿订婚戒指凑合了,礼服自然是不用想了,两人都没什么准备,但齐乐人从道具栏里找了一身正式一点的西装——有一次陈百七心情好带他逛街的时候顺便买的,说是抵了她和茜茜的早餐钱,这是齐乐人第一次穿它。
宁舟穿了教廷的制服,那一身实在是英挺帅气,齐乐人不吝溢美之词地把宁舟夸到脸红,然后话锋一转:“不如……你穿那条牛仔裤吧?”
“不要。”宁舟下意识地说出了拒绝的话。
齐乐人一时间觉得有些惊讶,回过神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为什么会惊讶:因为宁舟几乎从来没有拒绝过他什么。
宁舟这种很少表达自己,也不坦率地表现情绪的人,他能说出拒绝的话,真的非常不容易了,这也意味着,宁舟把他当做了自己最亲近的人,可以不再隐藏自己的情绪。
齐乐人心中竟然松了一口气,喜欢就说出来,不喜欢也要说出来,因为那是你最亲密的爱人,你应该将一切都告诉他。
宁舟能说出来,真好。
齐乐人柔和地笑弯了眉眼:“好好好,你不喜欢就不穿了,反正这一身也很好看。”
宁舟却反而迟疑了,他拿着破洞牛仔裤看了又看,最后认真地说:“我穿穿看。”
“不用勉强,我开玩笑的,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齐乐人赶紧道。
宁舟却果断换上了,教廷制服里的衬衫和这条裤子搭不起来,齐乐人还给了他一件t恤,然后乐不可支了起来。
穿着低腰破洞牛仔裤的宁舟显然有点局促,他总是想去提裤子,手伸到一半又默默放回去。
笑够了之后,齐乐人摆了摆手:“好了,我很满意了,换下来吧,穿你喜欢的衣服就好。”
“就这件吧。我想穿你喜欢的衣服。”宁舟说。
“真心的?”齐乐人笑着问道。
“嗯。”宁舟点头道。
齐乐人坐在石块上,对宁舟勾了勾手。
宁舟俯身,仔细听他要说什么。
齐乐人迅速出手,双手搂住宁舟的脖子,给他一个偷袭的吻。
不需要任何言语,那股温柔的甜意已经溢满了心头。他试着放下不久前的那场战役,短暂地不去回想那份悲伤,越是绝望的时候,就越是需要希望的力量,所以他全心全意地沉浸在这场婚礼的喜悦中,用想象描绘着未来的样子。
继承黄昏之乡后,他不能长时间离开那里,否则黄昏之乡的三股本源力量就会失去平衡。所以婚礼结束后他必须回去了,回到黄昏之乡,重建那片家园,他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继承了黄昏之乡的一部分之后,他必须介入审判所的工作,学着管理和保护这片家园,这些都是他不熟悉的领域,他必须重新学习,努力让自己变得可靠。
他不能再依靠别人,他要成为值得所有人信赖的人。
无论前方有多少困难,他们可以一起克服,所以他无所畏惧。
夜幕悄然降临,在这个没有阳光的地下世界中,一对情侣即将走入婚姻的殿堂。
火湖的岩浆被一条沟渠引入了这个地下洞窟中,火红的色彩照亮了这个黑暗的洞穴,从洞穴深处飞来的夜光飞蛾被这光亮吸引,接二连三地扑向岩浆,被烧成灰烬。
“拿着。”齐乐人把白玫瑰交给了宁舟,自己则拿着宁舟给他的那束红玫瑰。
宁舟默默捧起花,对这胡来的婚礼仪式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这个寒酸到一无所有的婚礼仪式中,一切都被简化到了极致,甚至随心所欲。语鹰担当了司仪,齐乐人自己哼着婚礼进行曲,牵着宁舟的手从岩浆中间的道路上走过去。
一路上两人不断地看向对方,唇角眉梢都是笑意。
语鹰不耐烦地在石台上踱步,直到两人来到它面前。
它清了清嗓子,“啊啊”地叫了几声,然后一歪头:“忘词了。”
齐乐人当场笑出了声,推搡了宁舟一把:“你不是能控制它说话吗?赶紧的呀。”
宁舟默默盯着这只废鸟,眼神有一点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