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苏乔回到公寓。
骆云深今天已经开始上班,苏乔还处在假期,因此这时候房子里还只有他一个人。原本下午苏父苏母听了他说的事情,都十分心疼,一百个舍不得放他离开,还是苏乔说隔天骆家的堂弟和朋友要上门拜年,才依依不舍地送他出了门。
这会儿他坐在公寓的沙发上,也没开灯,默默抱着膝盖发呆。
苏羽的事情是彻底解决了,可他也未见得有多开心。
他只觉得如释重负,可是这种情绪过后,又有些怅然。他分两次斩断了苏羽和苏家的联系,一次是利益上的,一次是情感上的。
连带着,好像也抛却了自己的童年和少年时候。
苏乔静静地待了一会儿,就不怎么难受了,遂进厨房里去准备明天要用的菜品。他倒也没骗苏父苏母,骆星杼和许舜确实一早打了招呼,正月初七要上门拜访。
这是他头一次作为主人家,在过年的时候招待客人。虽然只有两个人,而且都是熟人,但也难免有些新奇。毕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独立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尤其是过年这个当口。
冬天天气冷,有些需要腌制的肉类,提前就可以准备。耗费时间的羊肉炖锅也不怕坏了味道,完全可以做好了等明天加热食用,羊肉在汤汁里沉浸一晚上,会比现做的滋味更加浓郁。
一忙起来,再也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苏乔看着锅里“咕嘟咕嘟”地冒泡泡,仿佛在奏一首欢快热闹的歌,觉得自己也跟着高兴起来。
还是做饭最好,最让人安心,他只要站在灶台前,就心无旁骛,有很大的成就感。
烦恼的事情那么多,可是只要有一两件让人觉得幸福的,就很足够了。
苏乔尝了一口热汤,满足地弯起眼睛。人生嘛,也就是这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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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苏母瞒着丈夫和儿子,再一次来到了医院里。
她手里提着一个保温桶,里面是花旗参枸杞鸡汤,熬了两个小时,汤汁金黄浓郁。
苏母很少下厨,但这鸡汤是她自己做的,少盐清淡,又营养丰富,很适合伤者食用。
到了病房门口,房门紧闭,旁边有两个警察守着。前一天向家属询问信息的时候,苏母也在,警察对人脸的记忆力很强,这时候见到了,立即知道是里头嫌疑人的家属,只做了登记就放了人。
病房门打开,苏羽白着一张脸看过来。不知是不是失血的缘故,他显得很虚弱,连嘴唇都泛着青,眼睛半垂着,很没有精神。
可是看到苏母,他还是打起精神笑了笑。
“妈妈。”苏羽轻声说。“你怎么过来了?”
他脸上的笑容是惊喜的,又有些难堪似的,视线随即收回,盯着自己被包扎起来的双手。
苏母没有应声,只沉默地走到近前,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
两人一时没有说话。
寂静延长,苏羽垂着头,没听到只字片语,心里渐渐不安起来。他想:为什么一个字都不说?难道自己现在这副模样还不够凄惨吗,不足以冲淡前些时候的过错?
他的眼神渐渐阴郁,手指抽动,还没做什么具体的动作,就感受到一阵疼痛。
“我拿刀捅了宋闻星。”苏羽忽然说道。“我会被判刑吗?”
苏母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也不太想说话。千言万语涌到喉头,却像被哽住了似的,忽然消散得干干净净。
来之前苏母设想过要说什么,好歹养了他二十多年,即便要解除收养关系,这个关头他孤身一人,终究心里不落忍,想来探望一下。
苏母想过劝劝他,别那么偏激,又想质问他为什么看不见别人的真心呢?
可是她心里也知道,任是话说得再多,苏羽也听不进去的。
苏母只默默地盛了一碗鸡汤,搁在床头柜上。
“我的手也废了。”苏羽自言自语一般。“以后还能做什么呢?”
前一天,他听到宋闻星和那群狐朋狗友打电话,语气里充满轻蔑与不耐,称只要从他手里拿到了秘方,立即就要跟他翻脸。要不是为了苏家的秘方,他怎么会哄着区区一个被扫地出门的养子?
苏羽当时既愤怒,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他早知道宋闻星的为人,他们是一样的,有利益才会下功夫追逐,又怎么会花心思在没有用的东西上面?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苏羽对宋闻星还有那么一点喜欢,但宋闻星对苏羽,却实实在在只剩下厌恶。
这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顺理成章地断掉了。
苏羽冷静又癫狂,心想:他现在还剩下什么?还有什么办法,能挽回哪怕一点点?不论是宋闻星也好,苏家也好,只要能抓住一点……
他想到了办法。
自己跟苏家的矛盾还没有深到不相往来的地步,只要能替他们出口气,再博取苏父苏母的同情……就能够回到苏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