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扶雪原就睡不好,得知祁竹回京,时时刻刻都担心祁竹要来找他,夜里更是难眠。
怕得不成,直想就这么死了算了。
偏生还不能被别人瞧出端倪。
她隔日一早,扔想早起,说要去刺绣,被似锦劝回床上,道:“姑娘您还是多多休息养养身子才是。”
似锦熬了药,端过来:“小姐,喝药。”
阮扶雪看一眼,道:“你找个地方,偷偷把药倒了便是。”
似锦不解:“这是为何?若是觉得太苦,我这就去拿些蜜饯过来,给您喝完药后甜甜嘴巴。”
阮扶雪摇摇头,闭嘴不说话,只是低垂羽睫,忧悒沉默,她就是想叫自己生病,想糟践自己,若生了病,她就有正经理由不用去祁竹身边。
起码病到祁竹离京赴任,那是最好的。
似锦求她说:“小姐,要是您病得不好,我该怎样,太太一定要把我这样伺候不好的丫鬟打死的。”
阮扶雪这才回过神,她看看似锦哀求的目光,心一下子软了,又觉得自己幼稚,她任性生病就罢了,却不好连累似锦受罚,她长长叹口气,道:“我喝药,我喝就是了。”
于是最后还是乖乖喝了药。
怎么连想病都不可以呢?阮扶雪郁郁寡欢地想,再一躺下,就是昏昏沉沉睡到下午近寅时。
阮扶雪是被吵醒的,依稀听见外头又来了一位大夫,还挺熟悉,就是先前她在霍家时一直为她医治调养的大夫。
似锦说:“昨日霍家大小姐回去,说了你生病的事,霍家二少爷听说以后就将您用惯的大夫,并一些药材一道亲自送了过来。”
霍廷煦来了?阮扶雪问:“啊?他正在花厅吗?他还在吗?”
似锦摇头:“他知道您身子骨不便,只是把人和东西送到,慰问了两句便走了。”
阮扶雪点点头,遗憾地说:“唉,改日得谢谢他才是。”
霍廷煦是霍廷斐的亲弟弟,霍家的嫡次子,今年不过十八岁,与他兄长关系极好。阮扶雪嫁进霍家时,霍廷煦还是个十一岁的大毛孩子,因为太调皮总被他兄长教训,前些年还是如此,却在他兄长去世时一夜之间长大了似的,变得成熟稳重起来。
大夫坐在床头边上,阮扶雪伸出手,放在高凳的脉枕上。
边被诊脉,她便走神,心想,她定是上辈子做了许多好事才有服气遇上这么好的婆家。
大姑姐说了她想回去守寡的事吗?二少爷送大夫和药材过来是不是婆婆怜惜她?她情愿侍候在婆婆身边,她可以把婆婆当成亲娘一般,不然真不知该如何偿还这份恩情。
大夫开了另一幅药方,叮嘱好几句,才离开,他疑惑地说:“先前您的身子已调养得很好,怎会忽然恶化成这样?夫人还得多看开一些。”
阮扶雪用几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已不是什么夫人了……”她的夫君已经去世了,她只是个被留在世上的孤零零的寡妇而已。
大抵不知情的人都会以为她是为了霍廷斐之死才得了绞心痛,她伤心倒也伤心,哭了月余呢,还是婆婆生病了,她才顾不上自己伤心,于是就不哭了。
其实却是因着祁竹而心烦意乱。
这边送走了大夫,后脚跟着伯母就来了。
往日也天天要见,可今日不一样伯母的脸色并不一样。
阮扶雪一见伯母脸上熟悉的惆怅愧疚、难以启齿的神情,心下一个咯噔,不必问,她大抵知道接下去伯母会说什么。
阮扶雪又急又慌,还没被问,就已经眼眶绯红、泫然欲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