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乔不知道叶唐向来不太敏锐的心思在这一刻百转千回, 继续开口:“我以为你都没看到那些。”
“还是会看看的。”叶唐声音小了些,说道。
但那段时间的日子过得太嘈杂,从身侧经过的人也太多, 就这么一束花,对方明摆着不想透露自己是谁, 要一个个问也显得不太现实。
可叶唐心里总有些说不上来的感受。
多年前他也曾拽着傅临风,废寝忘食地练习,枯燥乏味的日子也有了色彩。
傅临风总是很有自己的演奏风格,他那时候外表总是内敛的,却能把每一个记号都染上自己的颜色, ppp的时候轻得像梦, 又带着梦的绮丽,fff的时候又浓墨重彩, 仿佛想要敲击出灵魂的共鸣声。
所以那时候他才这么执着地要他跟自己参赛,对方也不负期望地得了奖。
叶唐一点也不会自己拿了第二名而沮丧,反而兴奋了整整半个月, 然后每天都笑着构想他们以后的模样。
自己说, 要一起去华沙, 去柏林,他还眨着眼睛大言不惭地补充, 说他看过简介了,只要是能参赛的, 都可以被叫做“青年钢琴家”。
那时候的傅临风听了只是点头。
叶唐觉得他的寡言完全不是什么缺点。
他的话一直很少,但他的音乐懂得他。
叶唐原本以为自己找到了可以一直一直走下去的、独一无二的知己, 他甚至为未来做了太多准备,那时候他每天都神神秘秘的,生怕自己的计划被人发现。
他那时候要过十四岁生日, 明明是别人替自己庆祝的日子,他却偏偏整日都在忙别的事。他辗转找了好久,又对安乔软磨硬泡换来了年份久远的肖夜黑胶碟片;又偷偷录了傅临风的演奏,央求正在筛选优秀青少年钢琴演奏者的老师听一听,让他给这样一个“不是科班出身”的人一个机会;彼时正有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恰逢世界音乐学府的海登教授巡演,学校难得有试训名额,叶唐忍住追逐名家的冲动,第一反应是,傅临风可不可以试试?
他不是没有音乐的敏感性,正因如此,他才觉得傅临风是一定不能被埋没的人。
十四岁生日当天,寿星从一早上起来就笑眯眯的,兴致高得不行。
大家都以为这是叶唐正为自己生日而开心,也没当回事,没想到向来生日过得都很隆重的小少爷却破天荒说了“这次要低调”,甚至连礼物都没有收,一下课就从琴房溜走,跑没了影儿。
他要去找傅临风。
那时候对方高三,正是最忙的时候,叶唐就一个人坐在他的班级门口,等那些加课全都上完,才心急如焚地扒在门框上往里看。
对方班级的人都见怪不怪了,漂亮的文艺委员见了叶唐,立刻清了清嗓,羞涩地看了一眼正在桌上埋头演算的清瘦少年,心道终于有了和他说话的机会,又紧张又喜悦地说:“傅临风,你弟弟过来了。”
班里的人都知道,只有他弟弟来找他的时候,傅临风向来淡漠的表情才会稍稍生动一些。
握着笔的修长手指终于停下来,傅临风在听完女生说话后的第一时间,就抬起头来,看向门口。
他低声说了句“谢谢”,没空注意女孩子腾的一下红起来的脸,在一分钟内收拾好了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过去。
叶唐还没开始长个,看这几年蹿高了不少的傅临风时得仰着头:“你来啦!”
“嗯。”傅临风很自然地把叶唐的书包也搭在自己手上,停顿了片刻才说,“等很久了吗。”
“不久不久,坐了一会儿你就下课了。”叶唐心里哪还在意这些,抬起头,邀功似的边走边跟傅临风说,“我今天生日。”
他看见傅临风原本沉静的眼睛微微有了弧度。
他说:“我知道。礼物在我书包里。”
原本计划先把傅临风拽回家的叶唐瞬间就改了主意,根本等不到回去,找了个学校里的长椅就拉着他坐下,要现在就看看。
他十几年来收过太多精美珍贵的东西,却每一次都会很小心地打开傅临风送的,包装看上去过于朴素的礼物。
是一台手工的三脚架钢琴,跟叶唐家里的那台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很小,里面却有可以发声的零件,手指按上去仍能听见回响。
知道是对方亲手做的,叶唐自己美滋滋地玩了一会儿才收起来,这个生日的心情在这一刻到达顶点,甚至觉得快乐得要飞起来。
他本来就不是一个善于隐瞒的人,现在干脆也不忍了,决定把自己生日前藏着掖着的惊喜,全都告诉傅临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