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来就对国外没太大新鲜感,他出国的时候没让父母跟过来,那些食物过去不到一个月就彻底腻了,更别说那些菜单看上去就匪夷所思的中餐厅。
他的肠胃又娇气,曾经一度闻到不喜欢的味道就开始干呕,难受得什么也吃不下,整日除去上课以外的日子都感觉像是游魂。
那时候他再怎么样也只有十五岁,每天早上去琴房前还能给自己鼓足勇气说自己是在追求音乐理想,下午或者晚上回来以后就每次都濒临崩溃,一边想家一边害怕父母担心一边还吃不下饭,睡前就缩在被子里蜷着,用白天弹琴弹得流畅利落的手指一声不吭地胡乱抹眼泪。
所幸他也不是一直丧下去的性子,一段时间以后就开始试着自己做些东西填肚子,尽管都是些最简单的蒸菜或者炒饭,不管怎么说好歹自己能吃得下去。
“不过没做太久,后来我妈妈让家里的阿姨过来照顾我,就基本没怎么碰过了,”叶唐说着有点心虚,“虽然也只会做一点最简单的吧,没你那么厉害……”
他说这些的时候没什么抱怨的意思,也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只是在单纯地叙述一段经历。
只是说完以后,叶唐发现对面好像一直沉默,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在自己开口说往事以后,对方就没开口。
他忐忑地一抬头,就撞进了对方深沉的眸色里。
他好像从刚才起就一直在看自己,只是现在的表情有些奇怪,没之前跟自己讨价还价时那么云淡风轻了,嘴唇微微抿着,视线也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也不对,似乎也不一定是自己身上,像是想再用力一点,就能透过现在的叶唐看见他刚才说过的、自己在国外时的光景。
这样的表情不够英俊,但他居然觉得似曾相识。
就像……叶唐想,就像自己再一次忽然变小时,他来找自己时的模样?
“不过你说得有点道理,”叶唐现在才开始思考傅临风之前说的理由,甚至还自我说服了,“也行,万一真的有什么新灵感……”
“叶唐。”
还没等他说完,傅临风突然出声打断他。
“你……”傅临风鲜有迟疑的神色,此刻却犹豫了很久才继续开口。
最后说出口的话却是:“那后来,你家的阿姨什么时候过去的?”
“快一年的时候吧,”叶唐回忆,说到这里就又开心了起来,“阿姨的手艺是真好,从此以后我再也不用放盐放糖都要愣半天了。”
说完,他看见傅临风又微微抿起了嘴唇,但却没有再说话。
“你帮我看着点,我要吃蛋糕了,”原本不吃面前的蛋糕是为了不答应傅临风,现在自己决定接受,之前的博弈就不存在了。
因为在外面没有餐具,叶唐只能直接上手,慕斯冰冰凉凉的,如果拿太大块了还会因为触碰到体温后融化,于是他最后还是选择了用手指沾着一点一点吃。
叶唐吃东西时就会很认真,不说话,等终于对付完面前的这一小块蛋糕,他已经满手都是清新的桃子味儿,两根手指蹭在一起,还黏糊糊的。
他听见头顶传来一声轻叹。
傅临风习以为常地拿出一张湿巾,对着叶唐说了一句:“过来点。”
“擦一下手。”
说着便拆了包装,把叶唐的两只手抓过来,一根一根细细地擦干净。
他有点发愣。
叶唐曾经看过傅临风给三三擦眼睛,对方甩着尾巴在他怀里扭来扭去,傅临风一边拿着宠物湿巾给它擦眼角,一边安抚,说“听话”或者“别动”。
也是像现在这样,诱哄似的语气,无可奈何却又轻柔的动作。
有那么一瞬间,叶唐模糊地想,他忽然觉得自己跟傅临风的猫也没什么区别。
他的思绪被打断了,傅临风在叫他。
“叶唐。”对方又叫了一声,替他擦完了手就收了回去,只是在傅临风低头将湿巾扔进脚边的垃圾桶时,忽然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这句对不起来得突兀,但叶唐从他的眼神里却蓦地读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