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上氛围死气沉沉的,这和李女士平日里的状态可相去甚远。
原先刘子衿说她心里其实和明镜儿似的,陈桓毕竟不是亲生的,没能看出多少端倪。不过李女士今天表现得实在过于明显,只差谁提一嘴捅破这层窗户纸。
陈桓认为压根没必要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说,“阿姨,子衿处的对象就是……”
“是回去看她父母了,阿姨知道。”李女士忽然抢过陈桓的话头,语速飞快到不带标点,像是生怕给陈桓见缝插针的机会,“子衿都和我说了,他还说过年的时候带回来一块儿吃年夜饭,这会没见着是因为人姑娘回去陪父母了,多好一姑娘多孝……”
“是我,”陈桓没有犹豫,拔高了点音量打断李女士,“阿姨,子衿处的对象是我,他和我在一起了。”
李女士瞬间噤声了,车里又是长久的沉默。
半晌,她忽然开口了,拿出家长的架势不容置疑地说:“我不同意。”
陈桓原本也不觉得李女士会接受,于是宽慰她道:“阿姨,我知道您一下接受不了,我也没奢望您现在就能理解。但我和子衿在一起是个事实,您其实心里清楚我们……”
“我不清楚!”李女士厉声打断他。
她调整了下坐姿,腰背部挺直双腿并拢,一双手局促又颤抖地交叠放在膝盖上,向陈桓施压道:“我不理解也不接受!我不知道你们现在的年轻人爱玩什么把戏,刘子衿交什么朋友和谁谈恋爱他都三十了,我们做长辈的管不了。但不管是和谁,也不能是你!”
陈桓尽量让自己站在李女士的角度想,所以努力保持着平和的语气问,“为什么不能是我?”
“嗬,”李女士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为什么?因为你们都是男的啊!!两个男人为什么会在一起?不恶心吗?”
“因为我爱他,他也爱我。”陈桓理所当然地给出回答。
李女士闻言,闭了闭眼睛,“小陈啊,你看你年轻有为人长得帅又上进努力,有责任心还顾家,这么好的条件,你要想娶个好媳妇儿多容易啊。你想想,找个跟你合得来的女孩子,忙了一天回到家,家里被打理得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还有人在家等你下班。完了再生个大胖小子,看着他慢慢长大,这多好啊。”
殊不知李女士在形容这些画面的时候,陈桓脑子里全是和刘子衿趟在沙发上搂一块儿看电影的场景,难得神色带了点温柔,“一点儿也不好,阿姨,我这辈子只想和刘子衿在一起。”
李女士见陈桓软硬不吃,着急上火道:“你知道两个男人在一起别人会怎么说吗?啊!?咱两家楼上楼下的出门见到邻居,我和你妈丢不丢人?人家都是一家三口有夫有妻有子的,我和你妈该怎么说?你知道外面人骂得有多难听吗?我和刘子衿他爸原先都妥协了,不非逼着他相亲结婚,只要我儿开开心心就好,但绝不是和男人在一起!现在你们你爱我我爱你过日子觉得还挺好,等老了呢?膝下无子谁来给你们养老!?”
陈桓态度也越发强硬,“同样是因为相爱在一起,我们为什么就丢人了?日子是自己过的为什么要听别人怎么说?老了可以住养老院为什么一定要靠孩子?如果子衿喜欢的话,我们可以去领养。您都说只要他开开心心就好,为什么还要逼他放弃自己喜欢的生活?您是真的在为他想吗?”
陈桓抛出一连串问句,随后说,“我妈知道这件事,她没意见。”
李女士原先还剑拔弩张地据理力争,听到这话忽然熄火了,仿佛出现了认知障碍,整个人陷入自我怀疑中,“你妈为什么会同意?你妈怎么能同意自己的儿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我是在为刘子衿着想,我就想让他简简单单过普通人的生活。”
她们姐俩一直都好得无话不谈,李女士对林女士那也是百分百的信任,完全把她当作自己的亲妹妹来处。她两虽然性格迥异,但总能聊到一块儿去,对待事情的看法也大同小异。现在陈桓竟然告诉她,林女士同意他两的恋爱关系了??
李女士怎么也无法理解。
“阿姨,我们已经够普通了,”比起争锋相对,陈桓更不忍心看到长辈这样,放缓语气说,“我知道您非常抗拒,同样的,我也很坚定,我想不出有什么事情可以让我们分开。就算您一直接受不了,我也绝不会放手。实在抱歉和您说这些。”
送完李女士去高铁站之后,陈桓把车开到自家楼下,抬头看见屋子的灯亮着,刘子衿已经到家了。
他把车熄火,就这么干坐在车里,如果没把烟戒掉的话,他估计能抽到尼古丁中毒。
一是现在的心情实在算不上美丽,虽然和李女士据理力争的时候不卑不亢的,但那毕竟是长辈,是刘子衿的母亲。陈桓倒不是后悔和她说那番话,只是担心他家人的关系会变僵,这就牵扯太多了,甚至包括自家母亲在内。
二是不想把这种糟糕的情绪带到刘子衿面前,他只要看到积极快乐的一面就好了,没必要知道这些。
但这完全是陈桓带着爱人滤镜来看,刘子衿在医院里一天能见到多少生老病死撕心裂肺,更别说他作为一个撑起医院骨科半边天的骨干医师,大概只有陈桓会用“保护”的姿态来对待他。
陈桓收拾好情绪打开家门的时候,刘子衿正巧从沙发上起来路过门口。
“这么晚?”他伸了个懒腰,视线随意地扫过陈桓正准备去倒水,却又掉头回来皱眉多看了两眼。
“嗯,送完阿姨还去了趟公司,”陈桓走过去倒了杯水递给刘子衿,语气神态毫无异常,“晚餐吃了吗?”
刘子衿走回沙发坐下,“没呢,刚和余老他们开完会。”
“那想吃什么,我简单给你做点。”
现在时间不早了,陈桓边说边麻利地套上围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