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斑颈鼠兔
「我的诅咒开始得太早,以至于我都不晓得正常的人生应该如何。——季末《无关记录》」
白海青松开了季末,抹着眼泪。抽着鼻子,他问道:“你为什么叫这个是预知呢?”
季末被这个年轻叔叔的突然熊抱吓得愣住,缓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因为一定会发生。”
白海青注视着面前的少年。季末确实有异能,他毫不怀疑,然而他怎么就能确定自己的异能是预知,而不是什么比如场景构建之类的能力呢?
白海青思考了一会儿,问道:“是不是还有过别的预知?”
季末低着头,双手绞在一起。“没有。”他回答道。
贵宾室的空气十分凝重。白海青等了许久,也没等到季末看他,或者是说点别的。
白海青:“季末,你看着我说话。”
季末咬紧了牙关,脖颈好像注了铁水,僵硬着不动。
白海青:“季末,你要是没撒谎,就看着我说话。”
季末突然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双手死死握拳,指甲陷进了手心,然后眼眶一下子通红。
像一只受伤的小兽,季末突然转头朝白海青吼道:“我要回去!”
只是一瞬间的对视,白海青捕捉到了季末心里的第二个恐怖场景。他愣在当场,直到季末“砰”地甩上门大步离开,门口的哨兵保安也丝毫不敢阻拦,才堪堪回神。
这个孩子……
季末从塔出来的时候,还浑身发着抖。他顺着不甚熟悉的街景,漫无目的地乱走一气。他不想回学校,也不想回家。天下之大,他竟然无处可去。
季末越走越崩溃。本来遇到第二个跟他一样有特殊能力的人,他应该很欣喜才对。可是他恨极了被别人窥视内心的感觉。不由分说地像个长辈一样抱住他,又逼他袒露所有不堪的秘密,好像所有的感受都在他心里打翻了,他难受得想要大哭,想对着白海青拳打脚踢。
季末跌跌撞撞地走到了一个桥洞下面。这是一座废桥,底下本来应该有的河早就干了,长了半人高的草,光景是又破又残。太阳逐渐向地平线靠拢,黄昏给这个破桥洞镀上了一层金边,让人觉得破败又安全。季末倚着桥体的石头,双手抱膝,把头埋起来。他的头发已经挺长了,刘海挡住了眼睛,但他不想去剪。他趴在腿上,软软的发丝就铺散开来,一阵风吹过,发丝就微微飘动,柔和静谧。
过了一会儿,季末把手垂在地上,逐渐有银色的光芒朝指尖凝聚,少年整个人仿佛氤氲在一团雾气中。在少年指尖和沙质土相接的位置,慢慢、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实体。那是一只毛茸茸的小动物,体型很小,一张小脸上仿佛有表情。
那是一只斑颈鼠兔,是季末的精神体。
小鼠兔一落地,就蹭了蹭主人的掌心。温暖的触感从掌心传来,季末怔愣地抬起头,看见了他许久未见的小伙伴。
季末颤抖着将他的斑颈鼠兔拎起来,贴着自己的脸颊。
“原来你还在……”季末的声音带上嘶哑。“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白海青步履匆匆地赶去了刑侦部。他连门都没敲,“哗啦”拉开门,然后一阵风似的走向了里间的部长办公室。
“陈剑,调出来今年六月的左城区的案件记录,家庭案件,父母双亡,剩一个高考的孩子。”
陈剑坐在办公桌后面,正拿着一把枸杞要往保温杯里装,一听这话,枸杞扑簌簌滚了一桌子。
一声鹰啸,陈剑的精神体——苍鹰,落在了他肩头,双眼锐利地看着白海青。“海青,你从哪听说的这个案子?”
白海青不耐烦地推了推眼镜,“我见了那个孩子。你快把档案给我看。”
陈剑恍然大悟,“你见过季末了?难得这孩子还愿意给你说话,这个案子不管谁问他都不说,跟嘴上封了蜡一样,我们当时费了老鼻子劲……”边说着,他边从电脑里调档案,然后把屏幕转过来。
陈剑嘀嘀咕咕说的一大串白海青一耳朵进一耳朵出,他全神贯注地盯着屏幕,然后眼睛都湿了。
案情记录很简单:哨兵父亲精神失常,要杀死自己的妻子。向导妻子没能安抚丈夫,在缠斗时,两人双双从楼梯跌落,当场死亡。他们的儿子季末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因为案件发生的时候,他正在参加高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