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一件小小手工,他却?用?上了莫大的耐心,左调整右鼓捣,硬是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勉强满意。
俞九如弯起眉眼,掌心里是只?栩栩如生的猫咪脑袋。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藏进墙角,又拿来干草盖好,像是怕它着凉似的搭了一层又一层。
他笑着自?言自?语:“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就留你为下一位同命人?打发打发时间?解解苦闷也好,若能博人?一笑便没白费我这六条白布子。”
至于收尸。
既然无人?来收,又何必挂念。
转眼两日已过。
城东的西北角乃东市所?在,是个高坡地又处在十字路口,像是上天为他搭好的戏台,只?可惜名?字却?很粗鄙:
狗脊岭。
押送俞九如的车队浩浩荡荡,比不久前状元郎迎娶平康公?主的队伍还要长出好几十米,气派极了。
说来俞九如还得感谢前几年的大旱少雨,百姓们虽恨他恨得牙痒,却?穷到连几片烂菜叶、一颗臭鸡蛋都?舍不得拿出来,不然这一路走来怕不是如同在泔水里洗了一遭,死都?死不干净。
新帝李源携群臣端坐于高高的监刑台之上。大臣们不时谈笑,不时伸手够取木几上的瓜果干货,看起来与?坐在茶馆看戏听?书的客人?无二。俞九如顿觉好笑,自?己?倒真?有?本事,不过一介伶人?却?能先后?引来两位九五之尊观赏。
一个想他生,一个要他死。
五名?禁卫军各司其职,每人?负责一个身体部位。五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打着响鼻,看上去跃跃欲试。它们终日被人?骑在身下,活得憋屈得很,如今也轮到它们来裁定人?的命。
刑场外挤满了老百姓。俞九如颇为放松地躺在地上,侧头望去,只?见人?们的下半身被木栅栏挡得结结实实,只?能看到形状不一的人?头上蹿下跳,仿佛是一片头颅汇聚而成的海洋。
“啖狗粪!奸贼景进!”
“呸!该死的腌臜泼才!”
“贼伶泼贱!作害百姓!”
“贱贼人?!猪狗不如!”
俞九如认真?听?着,暗道可惜彦琼不在这儿,他那来来回回就那么几句的骂法,倒真?该跟人?家好好学学。鼎沸的人?声最终化作同一句话:
“裂了他!”
“裂了他!!”
“裂了他!!!”
新帝李源摆摆手。百姓们如同被噤了声,刑场内外顿时鸦雀无声。李源对此十分满意,心情大好的他决定给罪贼景进留下一句话的机会。
“贱贼景进,可有?遗言?”
脖颈被捆成了粽子的俞九如有?些吃力地看了过去。李源背光而立,一身金丝绣成的龙袍黄得晃眼,和挂在正当空的太阳遥相呼应,真?不愧为天子。俞九如本想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但转念一想还是留下一两句吧。
“有?。”
“哦?且说来听?听?!”
俞九如阖眼朗笑:
百年复几许,慷慨一何多!
君愿为我击筑,我当为君高歌!
待尘外相视,一笑醉颜酡!
生亦如何?!死亦如何?!
“午时三刻已到!行?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