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这里崩溃哭太外露了,还是内敛流泪,不要给那么多,对,最后看向镜头,一只眼睛跟定点一样滑下一滴泪……”

……

休息间隙,翁道衡有些烦躁地坐下,但是默不作声,任野觉得唐海这个中心角色真的不好演,一会要演出第一层,一会又要第五层,梁羽跟买衣服前试衣服似的来回折腾人。

他坐在翁道衡旁边,问:“师哥,你没事吧?”

翁道衡还在状态里,没有跟他刻薄梁羽,只摇了摇头,他的眼角还有点红,因为来来回回被要求哭,一会撕裂外放哭泣,一会又要内敛一只眼睛滑下泪滴。

他的专注力好像不在任野身上,身上还留有唐海的余味,眼神深沉地看着远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漂亮的眼睛失了神似的望着远方某个点看了一阵,好像悟了什么,然后跟梁羽说:“开机,再试一条吧。”

“《孤独的唐海》第八十七场第十三次。”

……

任野挡在翁道衡眼前,看了他一会,然后突然说:“我会帮你的。”

说着,他下意识地抱住了翁道衡,声音瓮瓮地安慰他说:“没事的。”

被抱住的唐海愣了片刻,然后缓缓抬手回抱住唐海,好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他眼神空洞无神地看向整个世界的雨,鼻子抽了一下,面无表情的脸上滑下一滴泪,一开始只是一滴,后来泪水越来越多。

他突然像是被这操蛋的生活给击中了似的,这个世界是冷漠的,一场大雨就能让他居无定所,没有人和他说话,所以他被夺走了说话的力量,房东让他害怕,还死在他床底,在最感觉无力抵抗的时候,是阿山跑过来说:“没事的。”

他下巴抖了几下,然后紧紧抱住了阿山,埋在阿山的脖子里无声大哭。

阿山感觉到脖子处的眼泪,无声地抱紧了他,然后冷漠地垂眼和房东带着阴狠的眼神对视,最后温柔地侧脸在唐海未意识的情况下吻了吻他的发梢。

翁道衡的哭戏感染力很强,隔着监视器看得都有些让人心里发疼。

“镜头转外面,大雨收。”

整个城市的大雨突然停下,唐海的视线看向窗外,湿漉漉的眼睛里好似恢复了一丝清明,他又开始困惑了,那种违和感又来了。

他抬眼,看见阿山右耳有一粒耳洞,他突然慌了神。

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他最后带着迷惑地看向了镜头,好像在审视镜头外的观众,又好像在审视自己。

这次梁羽让他们过了,唐海那种晃神的状态他磨到了。

这遍任野好似被翁道衡哭入戏了,导演喊“咔”的时候,他还抱着翁道衡,过了好一阵,才松开他,看见翁道衡一脸眼泪,他那颗阿山的心疼得一紧,下意识就抬手擦干了翁道衡的眼泪。

他好像还在戏里,翁道衡被任野专注的眼神盯着愣了一下,然后垂下眉睫,半侧着脸把脸贴在任野的掌心,梁羽被任野这神来一笔给惊住了,于是示意继续拍。

任野温柔地为唐海擦干眼泪,沉默地站着,一句话没有说。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脸上终于有了任野的专属表情,这回梁羽才真正喊了“咔”。

他走过来,解开自己的丸子头,又扎了一遍,说:“任野,你最后那个擦眼泪不错的。”

任野好似刚回过神似的,他看了看梁羽,又回头看了看翁道衡,突然一滴眼泪垂了下来,他面无表情地掉眼泪,梁羽被吓到了,才反应过来,任野还没出戏。

任野的共情能力确实比一般人强,他仍然怔怔地看着“唐海”,挂着眼泪,跟他说:“你哭得让我感觉到疼了。”

翁道衡皱皱眉头,他知道任野这个毛病,他共情能力很强很强,看起来一脸冷漠,但是一旦共情情绪是收不住的。

当初拍《食肉动物》的时候,安泽死的时候,戏里面的秦墨邪气悲哀地发笑,可是在喊“咔”的时候,就突然眼泪流了一脸,在旁边哭了整整两个小时,哭得快脱了水。

那时候,任野把翁道衡的心都哭软了,翁道衡给他沉默地递纸巾,任野却说:“我好疼啊,安泽……我该是希望你死掉的,为什么我会这样疼呢……”

翁道衡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只说:“你不是秦墨,别哭了。”

戏里的秦墨共情能力非常差,而戏外的任野共情能力过于强了,他体验派不像体验派,方法派不像方法派,一旦入戏,就很容易被戏里的故事感染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