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逢心也忽然不说话了,两人对即将面临的一切似乎心知肚明,这样沉默着,悬着的两颗心隔着两具身体,闻天忽然觉得寒意从脚下升起,看着眼前的人愈发像一缕青烟,他想抓,却抓不住,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不知道什么时候,烟就散了。
江逢心能听到自己迟缓的心跳声,沉重的像钟一般,他心乱如麻,耳边不断响起屋外的求救声和脚步声,仿佛病床上躺着的人是自己,生死不明的人也会是自己,面对他自己预想的一种结局,说着不怕,可自己知道都是假的。
他艰难地喊了声“闻天”,好像是在确认对方在不在,闻天把手伸过来,握住他的,两人的手心都有些湿。
时间过了九点半,对面的病房依然没有动静。
江逢心的心定不下来,躺在床上也是浮想联翩,握着闻天的手不肯放,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微缓和一些。
“我把那个苹果吃了吧,胖丫给我的那个。”他忽然说。
“我给你削个别的,苹果吃完会饿。”
“不会,我只是有些心慌,想拿点东西填一下肚子。”
“嗯。”闻天答应了他,并没有拆那两个平安果,而是重新拿了个苹果,削完给了江逢心。
“胖丫一定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儿,也一定很善良。”他忽然说,吃着苹果,有些哽咽,“怎么忽然就……”
“可能是急症,会救回来的。”闻天这样安慰他。
江逢心点点头,没说什么,吃完了苹果就躺了下去:“我睡了。”
灯光熄灭,他却一直睡不着,听到闻天在自己身边坐下,又起来,反复多次后响起了开门声,他便睡不着了,小心翼翼地从床头的柜子里摸出了什么东西。
走廊里除了值班的护士外没什么人,闻天坐在椅子上,手指按压着眉心,却缓解不了思绪纷乱带来的头痛,忽而旁边坐下了个人,他没有看,也知道是杨文。
杨文靠在椅背上,似乎疲惫至极。
“刚做完手术?”
杨文点头:“救回来了,胖丫。”
闻天看向他。
“差点就……我头一次看到这么严重的术后反应。”他叹了口气,看闻天沉默着,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轻松,任何事情都有风险,这种程度的术后反应几乎是千分之一的概率。”
“先心病的概率难道大吗?”闻天沉沉道,“我宁愿自己才是躺在病床上那一个。”
“说什么呢,”杨文皱起眉头,“这种时候别说丧气话。”
“我对不起他,我他妈才是该活受罪的人,我这种人渣!”他咬牙恨恨道,杨文从来没有见过面前这样崩溃的闻天,他双目通红,宽阔的肩背微微起伏颤抖,似乎不堪一击。
“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我看出他是没有别的路可走了,就他这个病情,你不带着他来找我师父,能活多长时间?”杨文语气不算和善。
“是啊,”闻天自嘲道,“如果有其他的路,他不会跟我回来,他只是为了活命。”
杨文转头,难以置信:“你怎么会这么想?小江亲口告诉你了吗?他那么依赖你,连我这个外人都看得出来,你居然还在这妄自菲薄?”
闻天怔住了。
“说这些也没用,如果真的觉得对不起他,那就等他手术好了,慢慢赔偿,而不是在这里说这些丧气话!还是说你觉得凭我们的力量,救不活他一个江逢心?”
杨文的声音提高了些,似乎是要叫醒他一般:“手术台上的人都还没放弃,你在这唱衰,闻天,你变了。”
“我知道,”闻天扯了扯嘴角,“我是怕。十几年前,我束手无策地看着我妈我哥离开我……现在我不想心心也和他们一样。我不能再失去他。”
杨文看着他久久不言,最后撂下一句:“我知道了。”之后起身离开。
清晨七点整,天未完全亮起,穿上护士拿来的病号服时,江逢心听到外面一种鸟类的叫早,叫声清亮又孤寂,像是什么东西划过耳边一样。
走路声和说话声都被放轻,江逢心在这种小心谨慎的环境里,畏惧居然被紧张局促的情绪冲淡,轻轻叫了声“杨文?你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