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天柏领人赶到现场,迎面灌了满鼻子裹着柴油味的浓烟,呛得差点呕出来。一股猛烈的山风吹过,火苗直往上窜,如排浪般翻滚,火光仿佛将天也吞了。
随即又一声炸响,只见矗立在黑暗中的巨大钢铁海盗船笨重地颤了颤,轰然倒塌。
郑学车头急拐,避开迎头砸下的钢筋铁臂,一个倾斜过弯,海盗船结实地落在身后,车子在震起半米高的土灰中依然疾驰。
看着顾青严窜上摩天轮内舱,郑学突地急停,扔下盔帽:“等我!”他丢下两字,在对方拉紧舱门的瞬间挤了进去。
袁容咽下几乎脱口而出的名字,望着眼前转动的庞然大物。对方有所准备,该不是慌不择路,那么——鹰隼般的目光一路扫过,摩天轮下降途中有个跟其他设施相当接近的交错点,底下,就是河道。顾青严要去那里。
游乐场外气氛紧张,邵天柏马上安排人封锁山坳,找机会往里攻。他看向一片混沌的上空,视线陡然凝住。
“哎!那是!”旁边的警员们也发现了什么,惊喊道。
只见肆虐的火浪后,那架巍峨沉默的摩天轮陡然亮起,闪烁的灯光阴森诡谲,竟有人徒手在上面攀爬。是袁容!几乎瞬间,摩天轮整个架高升离地面,以异于寻常的速度转动起来。
袁容死拽住骨架往上攀,他全然不顾耳边呼啸的风声,奋力朝铁厢靠近。
就在这时,铁厢门哐一下迸开,顾青严被拽出来,半个身子卡在舱外,压着他的那双手臂,强势又有力。
两人挨着舱门扭打开,顾青严显然练过,防中有攻。郑学几番退守后瞅准机会手一提,脚冲膝盖踹上,顾青严几乎整个越出门外,只需轻轻一推就会坠落。
他维持着别扭的姿势悬空着,但脸上并不惊慌,反有种近乎病态的享受,那样子像在怂恿郑学松手。
相持了会,郑学冷脸用手臂勾住人,粗暴地拽上厢顶。摩天轮上打得险象环生,下面也看得心惊肉跳。
人们屏着呼吸,看着在钢架间翻飞追逐的身影,看着袁容郑学和顾青严缠斗中几次失足差点跌下,看着他们一次次陷入绝境又重新掌控。
谁也不想多耽搁一秒,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救人。
不知过了多久,摩天轮咯吱一声停住,三人最终定在最高点。
这一次,顾青严狼狈地摔在铁架上,一身贵气早已消磨,他喘息着,眼前覆上层阴影。
“你没路了。”
袁容迎风而立,居高临下看着他。遥遥望去,那件干净的白衬衫随风扬起,像撑满的风帆又像随时会被山火的热浪消融。
顾青严仰面看着前后夹击的两人,莫名笑了。站起身,扯了下袖口,仿佛正踏上一场商业谈判。
“是你。”他的视线最终定在袁容身上,“你也是条子?”
“不是。”
“会不要命追到这的,除了条子,就是仇家。”
“记得宁远吗。”袁容无机质的声音打断他,平静抛出的名字像记猛锤,将对方的淡然无波砸出丝裂痕。
“干着一切暴利营生,却不去沾那块最挣钱的。”
“天鹰不碰毒,为什么?”
顾青严的唇角痉挛般颤了颤,眼睛阴下去。
“因为你在上面栽过,知道这是最致命的生意。”
袁容的话将他逼回多年前的暴雨夜。一张埋在记忆深处的脸,那是落在他心上的毒疮,也是他最难堪的一笔,过电般的恐惧与恨意过去多年依然如跗骨之蛆。
他仔细打量起袁容。
“你是谁?”这一次,他问得认真。
“我姓宁。”三个字,跟当年那个第一次站在他面前的警察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