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一个盒子递给自己,里面装着他之前辛苦做的按摩仪,“如果你想,明天可以把它送给父亲。”
重清颜却已经没了那个心思,他抚摸着按摩仪那光滑而简陋的表面,忽然问道,“你喜欢我还是我的信息素?”
贺兰景坤微微侧头,两人的视线便在镜子中相撞,通过这样反射的原理,重清颜似乎多了一丝和贺兰景坤对视的勇气,而他也在贺兰景坤眼中看到了探寻。
这个男人思考的不是自己刚刚的提问,而是他新婚不久的妻子怎么了。
那是重清颜无比清晰地感知到的,因为那目光就好像自己在看失败的培养皿,努力回想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但对方还是给了他回答,平静而肯定,“你会是我唯一的妻子。”
毫不相干的回答,又好像已经说明了一切。
你已经是我的妻子了,所以这些都不重要,又或者是,无论我是否真的喜欢你,我都不会和你离婚。贺兰景坤是个很有责任感的人,重清颜相信,那种能和完全不喜欢的Omega厮守一生的事他也做得出来。
但是那样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放弃自己的学业研究,丢下还未成年的弟弟,放弃在圣蒂兰安逸舒适的生活去努力适应帝都的生活节奏,就只是为了让贺兰景坤也和他一样靠努力去维持一段婚姻吗?
贺兰景坤的手压上他的肩膀,那是一个暗号,重清颜当然明白,甚至也明白即便自己此刻再伤心再难过再痛彻心扉,当贺兰景坤释放信息素的那一刻,他都不会再记得这些。
他们的命运都是可悲的,被这该死的信息素牵绊、折磨,他这时才明白老一辈人说100%匹配度是诅咒的原因,那真是一种诅咒,就像在凌迟处死时被打了一针兴奋剂,痛苦的滋味只有他自己明白。
“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
贺兰景坤抱住他,灼热的温度从背后袭来,低沉的声音在耳边轻声响起,“你很勇敢、坚强、懂事、乖巧……”
重清颜笑了,他的心也跟着死了。
如他所想,贺兰景坤所以为的那个他,不过是他伪装后的结果,这个男人从未试图真正了解过他,当然,或许对他来说,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并不重要,自然也没必要了解。
天刚亮的时候,贺兰枫接到了重清颜的电话,虽然对方临走前,他有叮嘱可以随时打电话回来,但真正接到来自帝都的电话却是第一次。
“清颜?”
他听到了重清颜沙哑而低沉的声音。
“军团长,我想回圣蒂兰,我想呆在您的身边。”
话筒那边极为安静,这让对方的声音听上去就跟深夜里打磨砂纸一样,那和过去的重清颜不一样,很不一样,至少不是贺兰枫记忆中那个因为自己的几句夸奖便眉飞色舞,彻夜工作后仍能兴奋地跑过来向他报告研究成果的重清颜。
重清颜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给贺兰枫打电话的,说真的,从小到大,照顾弟弟几乎占用了他所有业余时间,他没有什么朋友,唯一会倾听自己烦恼的人则是企图掐死清柠未果后被送往精神病院的何嘉,他也没有什么可以依赖的人,他总要在弟弟面前表现出强大可以依靠的一面。
他不知道能向谁诉说自己的痛苦,也不知道谁能帮助他,挣扎的时候,他唯一想到的就是那个在废墟之中握住他的冰冷的手。
贺兰枫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是Omega,又和所有Omega都不同,他总能给自己力量,总能在绝境中给予他希望,如果是他,一定能帮助自己。
当然,他也清楚贺兰枫是贺兰景坤的亲弟弟,站在哪一边都未可知,但他潜意识中认为,如果连贺兰枫都无法帮助他,那这个世界上也再没有人能帮助他了。
贺兰枫只回复了他两个字,等我。
当天晚上,贺兰枫就奇迹般地出现在了贺兰家宅邸,重清颜看到他的时候眼睛就亮了起来,他在这还有些燥热的季节穿着大衣,身上仿佛还带着圣蒂兰的气息。
让他感激的是,贺兰枫并没有问他发生了什么,他只是给了自己一个安抚的眼神,好像已经无条件地相信了他的痛苦自有缘由。
他和贺兰夫妇以及贺兰景坤聊了很久,具体说了什么重清颜并不知道,他一直坐在房间里,直到星星都爬上月梢,贺兰枫来敲他的房门,告诉他,“明天一早跟我回圣蒂兰。”
那一刻的兴奋之情重清颜简直无法描述,他的心好像重新跳动了起来,尽管他迫不及待地希望现在就走,但毕竟夜以及深了,贺兰枫一路赶来也该休息一晚。
很快,贺兰景坤就来了,重清颜瞬间便敛起笑容,微微垂下头,换上往日那副乖巧温顺的模样,他也不是故意这样的,而是在贺兰景坤强大的气场下,他情不自禁就会这样。
贺兰景坤并没有进来,他站在门边久久地凝视着自己,仿佛在思索什么,随即问道,“你高兴了吗?”
重清颜紧张地瞥了眼对方的脸色,这句话像是质问,但对方的神色却十分平静,重清颜猜不透他在想什么,但他既不善于说谎也不想在这件事上说谎,于是点了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