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愤怒、怨气和不解瞬间吞噬了他的全部理智,事情发生的太快,不过短短半个月的时间,他却经历了比之前十八年都更要痛苦的经历。
这种痛带来的麻痹,使他第一时间甚至忽略了潜意识里的不对劲,本能的抗拒着,可眼前所见的任何一个条件又无不印证着顾衍说的话。
“我还是要见他。”冷夕一把握住顾衍的手,手掌心冰凉,“你告诉我他在哪,我要去看一眼。”
“……对不起。”顾衍神情一顿,微微垂下眼脸遮住眼神里的情绪,而后再抬眼看向他的时候充满了遗憾与担心,他伸手握住冷夕的手,手掌心滚烫:“我不知道他在哪。”
“他爸妈知道。”冷夕思绪转得飞快,猛地抓住一条线索就像救命一样狠狠抓住,他的眼圈倏地红了,“你带我去见你爸,我跟他们说,我是alpha,孩子是我的……”
“他们很快也要走了。”顾衍难过地耷拉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但说出口的话却一字一句,清晰异常,“所有的事都撞到一起了,也是不巧。”
说到这他低下头,无声地弯了一下嘴角又缓慢地说:“我爸和萧姨他们应该很快就会把商业重心也一并转移到海外。我是个局外人,他们一家三口的事情,我其实不太清楚。”
他的声音有点低,并未刻意隐藏其中的无奈与难过。
“夕夕,我永远也不会骗你。”顾衍抬头,眼里的真诚泛着水汽,“你们没能在一起,我也很遗憾。但是人要往前看……你们都还那么年轻,都不应该被孩子拖累,你有没有想过也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冷夕听不进去他说的话,如坠冰窟一般浑浑噩噩地跌在椅子上,眼泪如珠串般滚下来,他用力擦,可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
冷夕散着瞳孔又一次擦掉模糊的视线,可不过清晰了一瞬,而后又被眼泪淹没。
“我当时不应该听他的话,他说要留下孩子的时候我就应该同意的,他怎么能就直接不要我了,怎么能到最后连分手都不想当面跟我说就走了……”
他一直说、一直说,恨不得时间能在这里原地倒退,倒回到他们去医院的那一天,可没有用了。
时间只会往前走,不会往回流。
冷夕哭到精疲力尽,哭到酒吧里其他所有人都试探着投来怪异的目光,顾衍一直在旁边陪着他,也不说话,默默的递过去一杯又一杯的酒。
冷夕哭到最后,眼睛肿得像两颗红通通的杏,看人的时候媚气全无,只余让人一眼过去便能一起共情心酸的难过与可怜。
他想借酒消个愁,可关键他的信息素还是杜松子酒,天生带挂,怎么喝都喝不醉。
喝酒像喝水一样,越喝越清醒,越喝心越疼。
他不喝了,整理整理情绪,故作理智地推拒掉顾衍要送他回家的好心,端得一副我没事我只是需要消化消化的态度独自回家。
顾衍目送冷夕坐上出租车走了,在酒吧门口静静地站了很久,酒吧的大门忽然开合,一个人走出来,隐在阴影中点了一根烟。
黑暗中打火机的灯光一闪,照亮了他的半张脸,那半张脸长得和顾衍说不上哪里,有一点像。
他吞吐了两口烟雾,而后大笑一声,开口讥讽道:“顾衍,你不行啊,追人可不是这么追的。”
顾衍刚才在冷夕面前装出来的一切温和瞬间垮掉,露出原本冷冽的凉意,他冷冷地扫了一眼黑暗中的人:“有时间在这儿看着我,你不如动作快点,等萧家反应过来就晚了。”
“嫡系继承人都被你搞没了,萧家下面早就开乱了。”男人轻嗤一口气,说,“三天之内保证老东西断气,半数股东都已经站在咱们这边了,加上我手上的,顾立寒早晚会输。”
男人说到这顿了顿,又笑起来:“我果然没看错人,顾衍,你们一家只有你像顾家的人,偏偏你是个私生子,哈哈哈,好笑。”
顾衍倏然回头,凶狠地瞪着他,信息素蠢蠢欲动,在叫嚣着要撕了眼前的人。
男人立刻作出一副投降的手势:“淡定淡定,我早就知道顾淮予有问题,你爸真是一如既往的天真……好好好我走我走,我就是过来道个谢,照片谢了,大侄子。”
说着男人摆摆手,把烟弹到地上碾灭:“等我把萧家的人都收拾干净了,你带你妈回来吧,合作愉快。”
声音渐行渐远,一张照片随着男人的手滑落在地上,照片上两个在医院里交谈的人分外和谐,顾衍看了两眼,被烫着了似的烧起来。
他捡起来,将照片用力揉成一团。
冷夕回到家就发烧了,一路从37烧到40度,浑浑噩噩地躺在床上不知白天黑夜,反反复复进了三次医院,折腾了整整半个月,直到开学才彻底好。
所有人都吓坏了,最严重的那几天冷夕甚至烧到神智不清、胡言乱语,林言天天抱着花椒蹲在床边,眼睛里全是恐慌。
偶尔冷夕晚上会清醒过来,红着眼睛呓语着喊人,林言靠过去焦急地问:“夕夕,你怎么样,要不要水喝?”
冷夕摇头,沉默得令人心碎,他默默伸出手,林言就握住,一阵滚烫。
“我想见他,”冷夕一句话断成好几段,“还有宝宝。”
“什么宝宝?”林言浑身发抖,牙齿都在打颤,一时间听不明白冷夕在说什么。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回来。”冷夕拽着林言的手不撒,又开始掉眼泪。
林言给他换额头上的退烧贴,换完又擦眼泪,全程冷夕一直死死地薅着他的手,给他拽得生疼。
冷曼宁听到动静悄声过来,揉着眼睛使自己清醒一点:“怎么了言言?”
“没事干妈,今天晚上我来吧,你去睡,他烧迷糊了说胡话,我给他弄点水。”
林言给冷曼宁撵回去,用力抽出自己的手,又揉揉被冷夕攥出的红印儿,从桌子上给他倒了杯水后又放温了喂给他。
“妈的从小到大你真是不让人省心。”林言给他擦眼泪,“就算是真的分手了也不至于!又不是人死了,走了而已!”
“至于。”冷夕喝过水清醒了点,哭得更凶,呜呜呜地把脸埋在枕头上,心里的防线瞬间就塌了,悲痛欲绝道:“言言,他不要我了。”
林言看着冷夕这样心也跟着疼,他蹭过去把手贴在冷夕的脸上:“夕夕,哥,我求你了,你别钻牛角尖。就算真的分手了也能追回来,前提是你得先退烧,我答应你,等你病好了我帮你找予哥好不好?”
许久许久的沉默,就在林言以为冷夕又睡过去时,他忽然听见冷夕万念俱灰地道:“他不让我找他,他都没亲自跟我说分手,我都已经听他的话认真想过了,他为什么还是不要我了?”
“……”林言无言以对,以他的个人经历来看,他对这种情况完全没有代入感,只能哑口无言地拍拍冷夕的被子,生硬地安慰道:“睡吧哥,睡着了就不想了。”
临开学的前一天,冷夕终于彻底退烧,开学后他正式进入高三,却宛如变了一个人。
这个暑假带来的剧变足以改变一个人全部的气场与性格,冷夕把头发剪短,变得沉默内敛,很少说话也很少再闹了。
整个人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机械娃娃,也不再爱笑了,每天没日没夜的只会学习,用了不过短短半年的时间就从年级中等位置冲上了年级第二。
所有的高一新生都知道,这届高三有一个又高又帅的高冷学长,帅得使人望而却步,冷得宛如一台制冷机,除了周围几个亲近的朋友,没人能跟他说超过三句话。
据说明明是omega,可追求者却遍布六性,其中omega的人数还越来越多了,就是没人见他笑过。
对此高二高三的只能哆嗦着对新高一的表示:你们没赶上好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