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野画家 其实是九节狼 2663 字 2022-08-26

在遇到何筝之前,他已经满足于拥有的一切,兢兢业业。是何筝偏偏要掺足他自甘庸常的人生,挥舞着肉体的欢愉和精神的思辨,将旧世界的秩序摧毁,土崩瓦解。

但何筝并没能建立起新家园。

尽管何筝不断应允他以新生,以欧洲,尚未抵达的远方;尽管何筝身体力行地证明,生而为人也可以割断与生俱来的身份,从此Vincent Ching只是作为工具的存在,真正活着的是何筝,何筝却把杜夏推回现实。

生命力的消散和湮灭吸聚成一张新的人皮。浑浊如母巢羊水的胶衣之下,杜夏竟仍然是杜夏,杜浪的哥哥,杜富贵的儿子。

杜夏松开了手,颓然倒在何筝的身边。剧烈的咳嗽声里,何筝涨红的面色不复往日的俊朗,痛哑着嗓子喃喃:“原来是这种感觉。”

杜夏双目黯淡,隔着胶衣碰了碰乳尖上的环,也自言自语:“当初是杜浪把我放走的。”

何筝的喉咙胀痛,他强忍住咳嗽,侧脸望向了无生气的杜夏。

“家里的钱全都枕在父母床头,他知道我没钱跑不远,就把那个红布袋偷了出来。”

也就是装有另一个女人嫁妆的布袋,后来成了给老杜家的彩礼。

杜夏说:“我就是一路跟人换那袋首饰,换捎我一段路。换光了,正好到蓉城来。”

杜夏眼角划过一道清泪,终于抬眼,与何筝对视。

何筝盯着杜夏的泪痕,说:“当哥哥又是这种感觉。”

杜夏闭上眼 认命了。

他不怪何筝,是他自己斩不断。

而Vincent Ching是程荣升众多私生子之一,有很多同父异母的兄弟姐妹,Vincent Ching如果机缘巧合和其中一个有了某种羁绊,当了回哥哥,他也未必舍得离开。

“……这很难,我知道的。”

上次教杜夏掐自己的时候,何筝也是这么说的。这次换做杜夏唏嘘:“可你还是做到了啊。”

“不不不,我可没有杀了她。”何筝的笑容在凝重的氛围里很突兀,但绝不诡异。他再次强调,

“都跟你说过多少次,我母亲,嗯,她叫艾琳,还活的好好的。”

“那你——”杜夏的声音里这才有了哭腔。像是被骗了,他很是难受委屈,闹脾气地要将何筝的谎言彻底戳破,何筝却在这关头撩起了衣衫下摆,露出饱满的腹肌和结实的肌肉,增生的伤疤锦上添花,反倒成了神秘的勋章。

杜夏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想说美人计不管用,糊弄不了自己,他目不转睛盯着何筝漂亮的肌肉线条,喉结动了动,勉为其难地挪开,往上——

何筝笑眯眯的,一如他给自己的第一印象,无辜又纯良。

杜夏正要把这份真诚也归于美人计,有什么可能性在他心头炸裂,轰然迸发。

杜夏突然意识到,何筝要给自己看的,其实是那些疤。

以及那两根看不见的、早已摘除的浮肋。

“我出生时的体重,五斤二两八。”

这也是何筝早就告诉过杜夏的。

何筝的眼眸亮晶晶的,摸了摸那些愈合的伤口:“我都还给她了。”

第75章 第一次回归

依旧是八月,正午,热夏。

杜夏走在蓉城绿荫并不繁茂的小路上,恍恍惚惚地意识到,今天是八月十七日,下午一点,这里是城市化的乡村街道。

杜夏停下脚步,望着不远处那块写着“中国第一油画村”的大石头,在大太阳底下怔住。

连蝉鸟都午休歇息了,杜夏的耳边空无一音,静的发冷,冷的像块石头,那块刻字的石头,冰凉凉的开天辟地时就诞下的石头,久久伫立在大卫村前,到今日才吸取足够的天光,在热气下膨胀,蓬松,迷迷糊糊升到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