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仪瞅瞅他,好像更疑惑了。

相里飞卢带着他走街串巷,也不说要带他去哪里。但容仪自己捧着糖葫芦串啃着,抬眼望见高耸入云的佛塔,忽而转头来问他:“我们是去那里吗?”

相里飞卢点点头,问他:“你记得那里吗?”

容仪想了想:“你这个问题很奇怪,但我自己好像更奇怪……我感觉那个地方。”他又抬头望了一眼上空,“好像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没有这么多人。”

千年过后,佛塔上已不再驻守国师,只有前来参拜神像的游客,和维护藏书阁的经书。现在时间正好,人群熙攘,络绎不绝。

相里飞卢笑了笑,仍然扣着他的手,带他踏入佛塔。

游客只能走外道,相里飞卢带容仪去了地宫。

地宫第一宫,一切如同原状,水土栽培着神花仙草,中间却是清空的一个滚石坐态,台边挂着锁链,仿佛曾有人囚禁于此。

容仪好奇问道:“这里是关什么东西的地方吗?看起来有点可怕。”

“是关魔头的。”相里飞卢说。

容仪抬头望向他的眼睛,暗红的眸中没有情绪波动,看着有些吓人。他很快懂了什么,小声说:“我不问了。”

“问也没关系。”相里飞卢带他继续往下,“只要你想知道,我会告诉你的。”

“那……会很疼吗?”容仪捏着他的手,小心翼翼地问,“修魔道发作起来,又被捆着,一定很疼吧?”

相里飞卢怔了怔。

他垂眼笑了笑:“我不记得了。当时应该没觉得疼。”

“哦。”容仪不吭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隐约从相里飞卢的神情中,领略到某种痛苦的回忆,他也不愿跟着深想。

地宫越走越深,相里飞卢伸手用法术燃起火焰,照亮前路。这一刹那,满殿神像如同从旧日中唤醒,巍然立在他们眼前。

容仪瞪大眼睛,被相里飞卢带去了孔雀像座下。

容仪自小在明王殿,对各类法相法身很熟悉,只要真神在,凡人便能借造塑像来将自己的心愿传达到上天。而如今这尊孔雀像庄严慈悲,却无比冰冷。

容仪喃喃道:“为什么是冷的?师父死了吗?”

他一瞬间觉得很惊讶,但并不太悲伤,就好像自己已经提早在什么时候,接受了这个事实,这样的情绪离他隔了一层朦胧的雾气。

相里飞卢握紧他的手,带他走向下一个神位:“过来看看这个,小凤凰。”

容仪抬眼望去,望见了自己。

这是一尊和其他人都不同的法相,不再是千人一面的慈眉善目,反而像什么人用手一笔一笔雕刻而成,是一个十分生动活泼,也十分美丽的少年人。

这少年与他有十分相似,唯一不同的是,那种跋扈飞扬的态度像是比他现在有的还要强烈一些,更任性一些,再仔细看,面容也有着略微的不同,比他现在好像又成熟一些,明明白白的是长大后的他自己。

容仪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问相里飞卢:“这是我?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这是你。”相里飞卢轻声说,“千年之前,孔雀大明王护国身死,你成了我们的新护国神。”

容仪不动了。

过了一会儿,他的脑子转了过来:“所以,我现在已经一千零一十八岁了。我的师父也死了。”

“差不多。”相里飞卢没有纠正他。

容仪瞬间陷入悲伤:“ 原来我已经这么老了吗!昨天我还只有十八岁,我还没有享受青春年少的快乐,你就告诉我我已经是一只老凤凰了。还有什么事情,你可以一并告诉我,我想打击还是一块儿来比较好。”

相里飞卢看了看他,又低声说:“你曾经有天运在身,但如今已经不在了,现在的明行,另有他人。”

容仪又是一惊:“这么快吗!我当了十八年明行,还没有正式去明王殿上过班……我已经找人定制了我的座位,佛祖答应我,可以让我在座位上装饰五树六花,到时候我的位置就在佛祖面前,我还可以在上班时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