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侣们也都提早等在了这里,他们样貌各异,衣衫或华贵或褴褛,修行水平或高或低,全部都聚在了这里。
容仪眼尖,还望见一些鬼怪混在里面,倒是很虔诚的模样,想要听经。
“佛子出行,各位有缘人随意随行,切勿喧哗。”
婆娑国敬佛,整条长街寂静无声,连生意人都暂停了交易,低头颔首,等待那仪仗过去,容仪立在檐廊下,一时间出不去,于是也在人群中远远地望过去。
一座佛轿缓缓行来,金玉珠饰,四角镌刻着莲花与狮子,华光璀璨,而那轿子帐帘是淡青色的,隐隐约约能望见里边的轮廓。
一如千年前的端肃沉稳,静如一座塑像。
外边万人拥堵,如同潮水般一起涌上来朝拜,声势非凡。确实是大排场,千年了,相里飞卢也的确值得这个大排场。
容仪抬头望了一眼,笑了笑,移开视线,将雨伞压低,径自哼着小曲找路去了。
细密的雨幕中,华丽盛大的仪仗与白衣的青年轻轻错身。
相里飞卢忽而睁开眼,往外望去,修长的指尖掀开了帘幕的一角。
“佛子大师,何事?”外边随行的侍卫回头问他。
相里飞卢也说不清这一刹那漫上心头的感觉是什么,他微微垂眼,暗红的眼眸扫过外边花花绿绿的伞面和人头,细雨青天,所有人和声音都离他无比接近,却又无比遥远。
他像是一个已经死了千年的人,失去了所有感知,却在这一刹那,忽而听见了一声叩门。
“……没什么。”相里飞卢说。
“接着走吧。”
年轻罗刹跟随在队伍末端,时不时地去摸一摸怀里沉甸甸的剑盒。他今日一直没能得到近距离接触相里飞卢的机会,只能等待一切安置好后,再将这把剑交给他。
昨日遇见的那个少年就像是一个梦,即便青月剑已经好好地回到了他手中,他也依然觉得这像是一个梦。
世间除了相里飞卢,还有谁能这么熟悉青月剑?
若是姜国人,又为何会说出那样的话?
相里飞卢布道讲经的位置在皇宫外九里处的禅院中,今日两场,从正午讲到天黑。
隔着一层屏风,除却佛门子弟,不少修行人都纷纷议论:“真是佛子?佛子千年不出现,听说已经入魔,如今终于出现了,却不以真面目示人么?”
“倒也不是这样,我另外听见一个说法,说是佛子强行逆改天命,保护姜国,因而堕魔,所以一双眼是暗红色的,直接让人看见,多少会有一些不好的影响。”
“但听内容,的确功力深厚,不会再有其他人的。”
“没错。”
天方黑尽,所有人暂时离场,休息、吃喝,相里飞卢辟谷,正要回房间,小罗刹终于找到机会,叫住他:“大师,大师。”
“何事?”
“大师您再看看这把剑,就是前些天我找您看过铸剑谱的这一把。”
小罗刹赶紧把包裹撤下,盒子拉开,青色的长剑静静地躺在软绒布上,寒光凛冽。
相里飞卢垂眼看去,先是一怔,随后说:“这是……青月剑。”
曾经伴随他百年,承载着他与姜国之间链接的护国神剑,它的每一道花纹他都亲手抚摸过,每一条沟壑中都填着妖魔的血。
“青月剑为何在此?”相里飞卢问道。
他如今已不是青月剑的主人,但它应当是给姜国国师,代代相传的。
“不清楚,是西域辗转流传过来的,本来已经上了拍卖场,是有一位客人买下,嘱咐我转交给您,那人说是天昭国国府宰相刘氏人家的公子,叮嘱您。”小罗刹鼓起勇气,把那句话转述出来,“这是姜国的东西,别再弄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