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华冷笑道:“这么多年了,他来一次,你就变成这样,回头他再走了,你又要等上十年、百年,甚至千年,你如今已经这个样子了,你真以为你熬得住?他根本已经快忘记你了。明行无情,哪还会回头看你一眼!”

“神使请回。”相里飞卢的样子,根本不为所动。

“你何曾变得这样铁石心肠,相里飞卢?”月华声音颤抖着,问道,“十多年前我第一次见你,你还有个人样子,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佛祖他们所说的,你看看你如今,已经与魔无异!”

有湿润的水雾落在人的指尖,拂过眉睫,是天空开始下起蒙蒙雨。

相里飞卢脚步不停,离开庭院前,他往池塘水中看了一眼。清透的池水照出他的影子,除了一头银发是魔相以外,他的双眼依然苍翠清明。

“不必神使来定论。”

相里飞卢离开庭院,踏入窄巷时,才恍然察觉天空已经下起了小雨。

他忽而停下脚步。这一刹那,呼吸声像是在雨中无限放大,他陷入了某种静止的沉默。

“娘——娘,先生今日夸我念书好了,我想让周伯去买南街的荷叶饴糖嘛……”

街角有富贵人家的孩子跑过,叫声打破沉寂。

相里飞卢忽而动了动,从袖中摸出一个锦囊,握在手中,垂眼看了看。

一个已经有些旧的锦囊,却保护得很好。

他的手有些抖,锦囊打开,里面躺着一缕柔顺乌黑的头发,带着五树六花的香气。一阵风吹过,相里飞卢没有握稳,那缕头发随风吹起,他睁大眼睛伸手去抓,好在握住了,重新放回了锦囊中。

容仪呆在相里飞卢的院子里,有些坐立不安。

他等了一会儿,本来以为相里飞卢很快就会回来,但是不仅没有等到,反而听见庭院里的人撤走了。

清席别院比平常更加寂静,只剩

下温润的雨声。

容仪呆在这里,也不敢乱动,但是他等着等着,终于困了起来。他本来想变成凤凰盘起来睡一会儿,但又觉得这样不太礼貌,于是还是站起来,四处活动了一下。

他来人间的时间,细数起来其实不多。大多数时间,相里飞卢在哪里,他就呆在那里。至今也就对佛塔最熟悉,还有佛塔附近的长街游廊。这种园林一样的庭院他没见过,在天界也没见过,倒是在神域遇到过类似的,不过那时候他犯懒,也没有进去走一走。

他想了想,用相里飞卢给他的纸笔写了张字条:我想出去转一转,马上会回来。

容仪看了看外边的雨,他下意识地想要找一把伞,但是他没有看到伞,而且他现在也不再是相里飞卢养的鸟,乱翻也不太好。

容仪踏入雨中,这一刹那,他闭上眼睛,准备迎接冰凉的雨丝,然而雨水撞在他身上,不落不化。

一只不怕雨的凤凰,在人间时间不长,被养得有了带伞的习惯。

这其实不是一个好习惯。

容仪望了望天空,忽而有一点发现了新事物的高兴:原来他本来就是不用打伞的。

这个别院很大,亭台、假山、流水错杂排布,曲径通幽,一重院接九重门,因为没有别人居住,也没有仆人守卫,推开门只有满院的风与枯叶,有些萧索。

容仪在雨中走着,忽而听见了一个低沉的少年音:“师父。”

“嗯?”他听出了这声音是兰刑的,四处找了找,没有发现他的身影,“你在哪儿?你怎么也下界来了?”

“我没有下界,师父,我在通过你手上的红豆镯子跟你说话。”兰刑声音顿了顿,“我看到……我听说你去了凡间,是吗?”

容仪说:“啊,是的,我突然有一个下界的任务……”

“在姜国”兰刑在另一边咳嗽了几声,“我以为你只是回天上看看,没有想到你现在下界了。那个凡人可曾对你不利?我过来接你回来吧。”

“啊……这个不用。”容仪在路边发现了一个养着锦鲤的水缸,凑过去看了看,他想起离开前对兰刑做的承诺,有一点点愧疚,“我事情办完了就回来。你最近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