剔透澄澈的清水在琉璃盏中晃来晃去,波光粼粼。

“喝一点?”

容仪不渴,不太愿意喝,他又顺着他的袖子,爬到了他的肩膀上,四处看来看去。

那人也不勉强,又跟他商量:“那我放在这里,你渴了就喝吧。”

那人重新落座,伸手执笔,在面前的卷轴上写了起来。

容仪出神地望着他——这个人用笔蘸墨写就的字,仿佛刀削斧劈,星光的颜色深深地嵌入了竹简中,散发出流云和星辰的光芒。

他也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他看了一会儿,觉得有些累了,于是在他肩膀上团了起来,又靠在他的脖子边,紧紧地贴住他。

温暖柔软的绒毛贴在肌肤间,还能感受到这小毛团的呼吸,一深一浅。格外可爱,格外脆弱,让人不敢惊动。

眼前人微微一僵,随后低下头去。

卷轴翻动的声音响了一会儿,容仪感觉到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他:“我找到你了。”

容仪:“?”

“明行。也难怪你能找到这里。”那人翻到卷轴的某一页,“但你怎么从梵天,跑到这里来了?嗯?跟我说说。快一百岁的小凤凰了,还不会化形吗?”

这人的声音里带着一些笑意。

容仪实在不知道这个人怎么翻到的他的身份——幸好他现在是一颗鸟团子,看不出他浑身发热,他决定装傻到底,只是继续抬起头,用乌溜溜的豆子眼瞅着他。

不管怎么问,就还是这么瞅着他。

好在那人没有继续追问,像是也没有忌惮他明行的身份——这让容仪又松了一口气。

那人放下了手里的卷轴,继续提笔写着那堆奇奇怪怪的文字。

他的袖子很温暖,身体也很温暖,容仪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这一方天地中似乎还有另外日升日落,容仪醒来时,发现外边天色已暗,透出黄昏的颜色,大殿里笼罩着一片沉静的金黄。

他回到了那人的袖子里——兴许是那人怕他冷,特意把他塞了进去。

他从袖口往上看,望见那人也用手撑着下巴,像是睡着了。

他肚子饿了。

容仪想起进来时外边有有一棵参天巨树,于是钻了出来,想往外飞,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找到一个果子,再给这个人带一个果子,

但是他刚刚飞了半尺,猝不及防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给抓了回来——

他又回到了这人的手心。

那人像是在这一刹那瞬间恢复了清醒。

他赶紧松开手,捋了捋他的绒毛:“你饿了。乖,别害怕。呆在这里,天亮了我替你出去拿果子。”

容仪并不清楚这中间的逻辑关系,他不知道为什么一定要天亮了才能得到果子,但他很听话,他又“啾啾”了两声。

不能吃饭,也不困,他于是继续蹲在他肩头。

那人不再写写画画,而是把他重新拿下来,握在手心,静静地陪着他。

容仪有些疑心这人又睡着了,但他往上看去时,总能看见那人苍翠的眼往下看着,正在温柔地注视着他。

黄昏消退,黑夜渐升,月光透入,他忽而听见眼前的人轻轻地说。

“你我因天运而聚,也将因天运而离。等你离开后,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