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你好。”
很快,他意识到了这个人的身份:“给我降天罚的是你?”
“是我。”男人点头,声音温润。他站在那里,便如同一幅温热的画,身影隽然,乌黑的睫毛长而卷翘,显得认真而柔软。
容仪又“哦”了一声,想了想,小心翼翼地问他:“那,罚我什么?”
男人又想了想:“忘了。”
他说话的时候,因为云间有风吹过,衣领偶尔翻飞,能见到他琵琶骨上沉黑的锁链,男人仍然笑着:“我刚出昆仑,记忆缺失,天界事务繁杂,一时间也弄不明白。我也是经人提醒,才知道如今天界还有天罚这个说法,感到很新奇。正好军荼利大明王说你在凡间,我也跟着下来看看你,小凤凰。”
这一声“小凤凰”温柔和煦,很难得的,容仪这只话痨凤凰一刹那也想不起来说点什么别的。
他想起来他们曾经见过,在那个仙岛的林间。他知道了他钉在琵琶骨上的因果链,建议他查一查前世,因为这男人的眼睛像孔雀,而气质像他父亲。
他讪讪地说:“我不是小凤凰,我几百岁了,而且只有明王们和我的喂养人这么叫我……好吧,其实佛子只这么叫过我一次。”
“你们一个要受天罚,一个要降天罚的,现在这里商量一下,各自去解决了,我先回梵天一趟。凤凰,如果你受了天罚之后还活着,记得来一趟梵天,佛祖要见你。”军荼利大明王说。
容仪看着军荼利大明王离开,心里感觉到了——这或许是给他们留下一个走后门的机会。
之前梵天的明王们要偏袒他,大家也都是当做不知道。
他瞅着面前的男人:“既然你不记得了,那你想一想,我要受什么天罚?”
“你做了何事?”男人问道。
容仪想了想,又是想了好半天才想起来:“我抢了一个小执行人的果子,害得他没有灵物启动降祸法阵,被凡人捉住了,差点死在那里。除此以外,我还在人间乱用法术,给那里的凡人治了病,也给佛子治了病。”
“原来如此。”男人指尖浮现出一些细碎的光芒,即使那些光芒很细微,容仪也依然感受到了一种逼人强大的力量。
上古神灵的力量,与天地同寿。
“我查到了,你从前也曾触犯过天命,降祸不足,以七七四十九之数,承受这么多天的火焚之刑,给你降天罚的人是孔雀大明王,他已经故去了。”男人说。
“天运执行人兰刑,受凡人制约,受了三枚镇魂钉透骨,在阵法里折损了一大半法力。你已经满足了他的一个愿望,收他为徒,但无法相抵。仍然按七七四十九之数,这么多的镇魂钉,或是这么多道天雷,你可以自己选一个。”男人说。
容仪快哭了:“我见过佛子身上的伤,镇魂钉那么疼,七七四十九根镇魂钉,我就是一只废凤凰了……还有天雷,我也只是飞升的时候,受过三道。这么多道,不知道我的涅槃次数够不够用,似乎只听说过凤凰涅槃一次的,没听说过可以同时涅槃好多次的……”
他瞅着他,又恢复了他在明王们那里的死皮赖脸:“有没有办法通融一下?我不想死,也不想疼。”
说不上来的感觉,他总觉得面前这位上古神灵很好说话,和大明王们或许是一派的。
男人点了点头:“有。”
容仪喜出望外:“真的?有什么办法”
“我代你受天罚。”男人平静地注视着他,暗紫色的眼底流云涌动。
“可天罚无法代人受过,我知道这个的。”容仪说。
相里飞卢查了那么多书,问了那么多人,当初就是想替他承受天罚。
“寻常人无法代人受过,但我身上带着因果链,可以转嫁因果。你受天罚的因果转移到我这里,与此对应的,你欠我一个人情。”男人说。
容仪懵了一下:“什么人情?”
“我也在想。”男人说。
他的口吻很平静,那双暗紫色的眼中也没什么情绪,这让容仪有些困惑。
“你为什么要帮我……我能还你什么人情呢?”
他是明行,如果是普通的神仙友人,他一起吃一顿饭的事情,便可以让天运偏帮几分。但眼前这个人是上古神灵,如果说明行是天运的最高代表,那么上古神灵,是天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