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真的太冷,眼前人把手缩了缩,又重新沿着他的手腕爬了上去,稳稳地攀住他的手臂,藏在了他的袖子里。

炉火跳动了一下,忽而烧得更旺了,暖黄的火光升腾起来,相里飞卢才正眼看见了容仪的面容:很明艳好看的一张脸,好看得几乎有些逼人。

那双乌黑的眼睛凑得很近,与那带着花香的呼吸一样。

他们距离多近?隔着两寸?一寸?或是两指?一指?

外边禁军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门口隐约能看见禁军的马灯灯光照过来。

相里飞卢的眼睫颤动起来,浑身蓄力,想要摆脱这样的禁锢。

容仪却没有动,他还是凑得极近,认真端详着他。每说一个字,温热芬芳的呼吸就贴近一次。

“你的眼睛很好看,我家有一颗玉菩提,你眼睛的颜色,是菩提叶子的颜色。”

相里飞卢的眼睫颤得更厉害了,眼底情绪汹涌。

外边脚步声停了一下,问道:“大师,天快亮了,您如果没有别的吩咐的话,我们就先回去了。今日天凉,您一定注意保重身体。”

一门之隔,门内的火光仿佛跟着外边的冷气晃动了一下。

室内一片寂静。

今日值夜的禁军队长察觉出这种安静有些不对劲 ,跟着又问了一句:“大师?”

他又等了片刻,正准备推门进入时,恍惚间听见了一声压抑的回应:“无事。”

禁军队长身经百战,对各种事情有着格外敏锐的直觉,他听出这一声中有些不对劲,抬眼看见塔楼的门尚未关好,于是迟疑着走近了,伸手去替相里飞卢关好门,余光却一眼瞥见房内的样子:一个穿着粉白衣裳的少年人立在相里飞卢跟前,两个人亲密无间。

卫队长心里一惊,急忙关上门,回头示意其余人快速离开。

人走了之后,容仪也终于心满意足地观察完了他的新任铲屎官,给相里飞卢解开了定身术,随后回头看了看,若有所思:“那个人看到了。”

相里飞卢平生从未受到过这样的羞辱,一刹那脸色就青了,反手就要出剑。

这次容仪没挡,只是原地不动站着,乌黑的眼眸依然盯着他看,若有所思:“你的脾气很大,不过没有关系,我的脾气很好。原来人间的佛子,是有脾气的,也会对人刀兵相向。”

他觉得很新奇,很有意思,见惯了梵天那些千人一面、无情无思的罗汉,他觉得相里飞卢的一切都很有意思。

相里飞卢的青月剑已经出鞘,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容仪话音落下来后,他的动作顿了顿,随后停住了。

眼前的少年一脸平常,像是没有意识到身处的危险——或者说,没有觉得这是危险。

冷而煞的剑刃只差再用劲一分,就要割破他的衣衫。

“你到底想干什么?”

容仪瞅瞅他:“与你降情劫。看来你记性也不太好,不过也没有关系,我的记性是很好的。”

“除了这件事之外?”

相里飞卢苍翠的眼底不带任何情绪,只有锋利的压迫感,他天生渡魔觉,看一切的视线都审慎、冰冷,已经形成习惯。

容仪有些疑惑:“除了这件事之外?”

“姜国是我所守护地界,你如果敢动这里半分,敢伤姜国子民一毫……”

相里飞卢身上的煞气更甚,“不论你是何方神魔妖鬼,我都不会放过。”

容仪琢磨了一下,很诚实地回答道:“我并没有接到相关的任务。”

相里飞卢看着他,眉头紧皱,嘴唇抿成一线。

窗外忽而响起钟声,是姜国每天天明时的第一声撞钟声响,余音回荡不绝,悠扬宏大,整个塔楼都被这种钟声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