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带着杨翰远回家了。

去之前他是以为时间多少能够消磨掉一点他与父母之前的不愉快以及他们对于自己的不理解，尽管他也清楚情况不会那么顺利，但他打心底认为那么多年过去了，情况总归会有所改变。

于是他抱着一些期待，犹豫着坦白了自己和杨翰远的关系。

结果刚吃完饭，他就被母亲拉进了卧室‘谈心’。

他最开始也是抱着要好好谈的想法，却被他母亲表面上说着全是为了他好，实则从未考虑过他想法的话一而再再而三地戳刺到最脆弱的心脏。

他怀疑是否是自己太敏感，于是也在心里不断告诉自己：至少她确实以为自己是为了自己好，是在关心自己，一定不能发火，不要生气。

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他一直听到中途还能保持沉默和冷静，到了后面却越来越控制不住自身条件反射一般激烈异样的反应。

大脑疼痛欲裂，捏成拳的手颤抖不止，腿脚发酸发软，猛地站起身，险些还一个跟头直接栽倒在地上。

他妈妈的话好似变成了催命的符咒，到了后来，每一个字都仿佛直接刺进他耳孔，刺得他鼓膜胀痛，头昏脑涨，堵在心口的那口气最终也没能控制住，猛地冲上了心头。

然后，他几乎是报复性地把原本准备瞒着父母的事情直接吐露了。

——……妈妈，你话说晚了，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

……

再后来的事情他也记不太清，他只记得当时他气血上涌，直接冲出了房间拽着杨翰远打车离开了。

回到酒店之后他径直走进了房间躺上床，然后就昏睡到了现在。

……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啊？

逐渐恢复记忆的程彦捂着脑袋痛苦地低叫一声，吓得杨翰远赶紧放下水杯抱住了他。

“哥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说啊，是妈妈不同意把你交给我吗？从回来到现在你一句话都没说过，脸色难看得吓人，牵着我的手也一直在抖。”

程彦从他怀里挣扎地抬起头，微微发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歉意。

“……小远对不起，等我们回去吧，等回去之后我再跟你说，我现在心情有点糟糕，真的很抱歉，让你担心了。”

当天晚上就买好了第二天回江市的票。

他到了家之后又开始产生了一些孕期生理性的反应，心情低落烦躁，头昏脑涨，闻到一些灰尘的气味就开始干呕不止。

一到家他就躺上了床，昏昏欲睡地看杨翰远忙上忙下地开窗通风，清理打扫屋子。

程彦眼眶里还含着干呕时呛出来的生理性泪水，朦胧中看见杨翰远忙完之后洗了手，跑去厨房倒了水端来喂进他嘴里，然后往他嘴里又塞了颗缓解孕吐的维生素药片。

大抵人在脆弱的时候都会对身边对自己最好的人产生依赖感，程彦以为自己还要再缓一些日子才会有心情向杨翰远开口吐露一些话，此时看杨翰远已经热出了满脑门的汗，还耐心又小心翼翼地哄他张嘴吃药，眼眶中已经挥发大半的液体不太争气，水位慢慢升起来，冷却下来的温度又变得热腾腾的。

他双手抱住了杨翰远强健有力的手臂，脑袋顺势埋进他颈窝里。

“小远……哥哥是不是很没用？从小到大都反抗不了他们任何的决定，反驳不了他们的话，做过最勇敢的事情也仅止于逃离和躲避，到头来还是活在他们的监视之下，你知道吗？我这次回家后才知道我的上司崔主编是我妈妈的大学同学，也怪不得当初我并没有投递过简历，就有人通知我去面试，我居然那么蠢，从来都没有怀疑过。”

“让我和女孩子在一起，说是为我好。

把我很在意的事情告诉了其他人之后，甚至没觉得自己做错了，我没办法冷静地反驳斥责她，于是又选择了逃离躲避，我明明是想告诉她，我一点也不想过她以为的那种很好很完美的生活，但是却说不出口，我真的……好没用啊。”

他已经在努力隐忍，然而沉闷且带着些哭腔的声音仍然暴露了他的情绪。

杨翰远感受到颈间逐渐被一些湿濡温热的液体浸湿，僵着身体看着面前小动物一样抱着自己手臂哭泣的男人，心脏激烈地跳动了起来。

他低头仔细舔掉程彦脸上的泪水，另一只手不断从他的发顶抚摸到他颤抖不止的脊背。

“选择逃离明明已经很勇敢了，如果哥哥伤心的话，以后我们都不回去了好吗？我不会让哥哥伤心，哥哥有我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