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景晔真能假装没听见吗?
每一字每一句,落入他耳中,俨然振聋发聩。
快走到小区楼下了,景晔拽着林蝉行李箱的那只手被冻得有点凉。换了一只手,两人中间没有那个行李箱,他甚至嗅到林蝉身上清新的洗衣剂味道。
外套是刚换的,头发才剪了没几天,发梢有点碎。景晔把这都以为是林蝉大考完进行的“放松蜕变”。
那也有可能是要搬进自己家了,特意收拾一番的结果吗?
他喉咙发涩,半晌,停住了脚步:“那个……”
林蝉的棒棒糖吃到尾声,咬住塑料小棍儿,无辜地看向他。
“对不起,我当时真的……没有往那方面想过。”再说出口,景晔发现言语苍白无力,翻来覆去仍是那么些说辞。
林蝉安静地叼着那根白棍儿,没说话。
起了头,再多的也要硬着头皮继续下去,景晔掐了掐自己:“我们一起长大,这种感情是很亲密也很难得的,我非常珍惜。如果……如果以前,现在,有些话我说出来会惹你误会,林蝉,你告诉我可以吗?”
林蝉拿掉塑料棍,顶端已经咬扁了,有几个坑坑洼洼的印子。
景晔以为他没听懂,不得不说:“对不起,真的……”
“不需要。”林蝉眼睫一垂,浓密阴影之下是快令景晔窒息的难过。
只一个很简单的动作,林蝉没有表情变化,肢体也并不抗拒,但那双闪着光亮的眼睛被睫毛盖住,好似整个人都被淋湿了一般,突然间沮丧了起来。
林蝉肩膀没有刚才挺拔了,他不安地抓紧行李箱拖杆又放开,重复了好几次。
“不需要了哥哥。”林蝉说,声音很小,“你没有对不起我。”
嘲讽,冷漠,甚至愤怒。
这些景晔想象中的情绪林蝉都没有,但他很难过。
林蝉抿了抿唇,然后出人意料地朝景晔一笑:“本来就是我不对,哥你什么都不用改,我以后再也不乱想就好了。”
景晔张了张嘴,喉咙发不出声,像被透明的失落缠绕得失去说话的能力。
林蝉说:“谢谢你让我住你家。”
虽然这举动好像惹人误会,好像不应该发生在我们这么尴尬的时间,虽然可能你不是真心想要邀请我,可能你也会苦恼……
“要不我还是睡沙发吧。”林蝉看向他。
景晔无言以对,他想拍一下林蝉的脑袋然后吼“说什么呢”,最终却只是无比克制地勉强道:“没事儿,床够大……反正你也说了不会乱想。”
“哥哥,”林蝉说,还是那种湿漉漉的酸楚,“对不起啊,都是我不好。”
如果我不喜欢你,你就不会那么难抉择了。
察觉他的言下之意后景晔再也忍不住,转身飞快地走在了前面。
这句话说出的时候,原本只是缠绕脖颈让人沉默的失落感骤然铺开成一张巨大的网,细细密密,却又让人无处可逃,笼罩他,叫他再不能面对林蝉了。
林蝉太懂事,太委屈。
景晔根本无法招架,因为感情原来没有对错之分。
直到很久以后,景晔也没有分清这种复杂的“失落”究竟源自何处,或许,他内心里那个不愿意面对的自我已经希望林蝉继续纠缠,而不是说“对不起”,说“我再也不乱想”和“都是我不好”。
但当下,浮于表面的心思只遗憾地暗道,为什么我不能喜欢男生呢?
景晔思绪太乱,没发现自己转身的一刹那,林蝉抬起眼望向他,委屈褪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