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初悄悄把自己买的那一只平安果塞进了肥大的羽绒服口袋里,慢吞吞地跟在几个室友的旁边往回走,路上还在不断注意着往东苑去的学生里是否有林绛。
路过青年餐厅的时候,阮初还是停下了脚步,他心里想再见林绛一次、把平安夜礼物送给林绛的渴望压过了他的失落、担忧和羞赧,他感觉自己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到林绛了。
“老幺?怎么了?”三个室友也跟着停了下来,齐刷刷地看向阮初。
“我……我想去奶茶店看看。”阮初心跳快了起来,但他又不可能向室友说出实情,耳尖难以抑制的红了红,不过在寒冷的冬夜里看着像是因为天冷而冻红的,倒不算奇怪。
“噢那我们陪你去呗。”周越不甚在意,刚说完就被叶行之拉了一把止住了话音,叶行之看着阮初,淡淡地点了下头:“那你去吧,早点回来。”
“好。”阮初弯了弯眸子,“那你们有需要我待会儿帮你们带回寝室的东西吗?”
“我们自己就能……”赵童也明显没跟上趟,很积极地想陪同寝室老幺,被叶行之一句话岔开了:“那你帮我带一杯奶茶吧,青稞芋圆,微糖,我回去了把钱转给你,要是店里没有就算了。”
叶行之是个极为自律的人,虽说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却从来不会跟着周越和赵童一起敞开地吃喝玩乐,更别提奶茶,阮初和他对视的时候心下突地一跳,隐隐感觉到他可能是知道了什么。
“叶总你怎么能指使老幺替你做事?你这还没篡位成功呢怎么就有官老爷做派了?令人痛心!”叽叽喳喳的赵童和周越被叶行之一手拽一个往寝室的方向回去了。
食堂里的温度要比外面高一点,阮初走进去的时候感到脸上的皮肤都暖和了不少,今天是平安夜,这个点大多数的小情侣都出去过节了,奶茶店里只有林绛还在工作。
阮初找了个柱子旁边的位置坐下,那个地方正对风口,但是他能很清晰地看到林绛工作的模样,林绛只要不刻意往这边看的时候,也不会发现到他。
他低落焦虑了很多天的情绪在看到林绛的这一瞬间又都散去了,某种满足的平和情绪又缓缓覆在他的心间,他被冻得发红的指尖还轻轻捧在平安果上,兜里还装着一只他亲自去找人上漆的印章。
他突然又没那么急切地想要和林绛说说话了,只是多少会让他感到些许遗憾。
阮初看得太入神,以至于林绛抬头精准地往他这边看过来的时候,他没来得及低头避开,直直地和林绛的视线撞上,就连呼吸也因这隔着空气的眸光碰撞而凝滞起来。
但这一次,是林绛先移开了视线。
第18章
阮初愣了愣,下意识将自己的脸往衣领里缩了缩,垂下了眼睫,捧在平安果上的指尖冰凉一片,脸上因为期待和羞赧而泛起的红又悉数褪了下去,只有唇上还有着一点稍微算得上鲜艳的色彩。
他有点难过,但这样的疏远他早该料到的,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都只能是幻想,他不该将自己的期望强加到别人身上,他没有主动联系林绛,林绛也没有要主动关怀他的义务。
可是阮初怎么也提不起力气站起来离开青年食堂,兜里那只小巧轻盈的印章此刻却仿若无形中增大了许多倍的重量,沉甸甸的,压得他站不起身。
——其实早在阮初进食堂的时候林绛就发现他了。
今天是平安夜,来店里买奶茶的男生女生都挺多,小情侣就更多了,他们忙碌了一天,不过晚上由于小情侣们都要去过节,反而比平常要轻松些,但他依然留在了店里。
寝室里前两天他险些和裴赟结结实实打了一架,无非就是他在这学期的评比里拿到优秀得到了奖学金,裴赟觉得他德不配位,就着他或许是gay的问题在寝室里指桑骂槐了好半天,不过没打起来就被寝室里其他几个人拉开了,劝林绛说不值得。
林绛原本对他这些无关痛痒的含沙射影的话都只当耳旁风,但裴赟一句“面上人模狗样装酷哥,私底下还不是跟小学弟眉来眼去,嚯,也有可能是小学弟不要脸勾引的。”愣是勾起了林绛因为和阮初关系生疏而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
他已经习惯了外界因为他家庭、因为他贫困生身份而投向他的各式各样的尖锐目光,也很早就让自己在内心筑起了足够抵御恶意的墙,可他不能忍受阮初因为他受到牵连而被诋毁。
他此时乍一看到阮初,反倒勾起了他最初在发现阮初一声不吭就远离他时的那种气闷的情绪。没有谁会在感觉到自己似乎被避之不及时还腆着脸凑上前,林绛也只是个普通人,他并不清楚阮初心中所想,所感觉到的也确实是阮初主动疏远了他。
可是他先一步低头挪开和阮初对视上的目光的那一瞬间,他心下就有些后悔了,他舍不得看到阮初难过失落的神情。
但他又忍不住想,自己凭什么就认为阮初来食堂是想等自己的呢?万一他是找了女朋友、过来等他女朋友一起来过平安夜的呢?那自己不就是自作多情了?
林绛忍住了想抬头看阮初的冲动,但余光却下意识地注意着阮初的方向。
时间已经接近十一点了,食堂里的灯也已经关掉了一半,林绛也已经取下了身上的围裙、做好了店内的清洁,可以离开了。
他终于还是抬起头准确无误地看向阮初的位置。
这个乖顺得有些木讷的小学弟这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都坐在那个地方没有挪动过,他的鼻尖和耳廓因为寒冷的天气而被冻得发红,金边的玻璃镜片上蒙上一层因为呼气而起的白雾,看起来让人没法不动容。
林绛心下深深地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这辈子可能就栽在他身上了,那些所有郁结的不满、担心遭人闲话的忧虑此刻都消散在了他看到那个人时融化的心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