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爷?”老者放下茶杯,他冷笑道,“那方沉没教过她一日本事,如今又没保护得了她,他配得上这一句师爷吗?”
“他不配,难道你就配了吗?”宁清臣阴冷地说,“你行事冷酷无情,伤害无辜。师父的今日皆是你当初一手造就而成,你又如何好意思说出这番话来?”
虞宽沉沉地笑了起来。他笑得如此狂的时候,终于看出了那记忆中他年轻时的冷淡高傲。
“你说得对,我确实冷酷无情。”他淡然道,“我对不起虞家,对不起那虞泰虞易两兄弟,我也可能对不起虞绾。可那又如何?她的命是我救下的。”
虞宽冷冷地说,“血脉继承者便是如此宿命,不进则退,逆水行舟。若是她爹娘不死,她不受此巨挫,死的那个人就是她。若是你们,又要如何抉择呢?让她们一家认命,同去赴死吗?”
三人都沉默了。
他们天生便不是好人,善的那一面都是虞绾后天教化出来的。
若是将他们放在那样的情境里,让他们那样养大年幼的女孩,恐怕谁都不会甘心看她去死。
“这血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秦子羽蹙眉道,“从记忆里来看,虞家人说这是恩赐,可在我看来,说是诅咒也并不为过。”
虞宽放下了茶杯。
“你们可否知道远古战争?”他问。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他们都点了点头。
“远古战争原本是天界和魔界的争端,没想到殃及整个九重天,每个世界和族裔都无法独善其身,被迫参战。”
虞宽淡淡地说,“人界的战力是最低下的,修仙界都几乎全灭。有一个小修仙家族已经死到几近绝户,剩下一对兄弟和家族仅剩的老弱妇孺。”
“走头无路之际,这兄弟二人中的弟弟便以血起誓,恳求上苍垂怜,他愿意用任何代价来换取击退魔界,让家人都的机会。”
“此人心性十分高尚,心中有大义,竟然真的让天界听到了他的声音。只不过那时候天界众神仙都自顾不暇,哪里有时间听人界的祈祷?”虞宽淡淡地说,“这时,有一个好心的神仙回应了。”
“虞家是这对兄弟的后人,血脉来自神仙?”楚危楼蹙眉道。
“正是。这位神仙是位星君。星君上神从自己掌管的星辰中取下一滴光辉,变为福泽落在这弟弟的身上。”虞宽道,“他是第一个苏醒血脉的人,果然修为大涨,并且在大战中保护了自己的家人。”
“可……这是好事,为何会变成如今的这般田地呢?”秦子羽说,“如今这血脉不仅不是福泽,更像是要人性命的枷锁。”
“因为这位星君上神主管贪狼,作为星君降生的命格是杀破狼,可以算是命里极凶的上神之一。”虞宽沉声道,“纵使星君取下的是掌管的星辰中最闪耀纯净的力量,可仍然极其凶煞,非常人命格能扛得住。”
他说,“那兄弟的家族本来该远古大战时便灭族,可兄弟中的弟弟是天命之人,又不顾任何代价也要活下去,所以才接得住那贪狼血脉,所以才到如今的地步。”
“虞家是那兄弟的后代,被星君上神之血脉逆天改命,可这福祸所依的血脉也成了苏醒者的枷锁,不仅命不好的人会横死,甚至会克死家人。”虞宽淡淡地说,“这是祖先选择的道路,虞家人没资格说不。”
这件事情,恐怕许多虞家人自己都不清楚。
三人面面相觑,秦子羽问道,“宁清臣,你出生就是仙君,你可听说过这件事情,或者见过那星君?”
宁清臣蹙起眉毛。
“这样一说,我也有了些印象。我确实有所耳闻,星君上神中空了几个职位……已经空了许多年了,一直无人接替,不知和贪狼星君有没有关系。”
众人说话间,里屋的门被打开。
虞宽抬起头,便看到年轻的女孩穿着当年的浅蓝色衣袍,眼神犹如小鹿好奇懵懂。
她走出来时,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两千年前。
看着那张年轻的面庞,老者一时间恍惚了。
从她四岁开始,十三年的朝夕相处,他将虞绾养大成人,教她本事,帮她破开瓶颈,看着她越来越强大,越来越淡漠,离他越来越远。
虞绾十七岁时失去弟弟,也同时突破第五境小渡劫进入化灵境,而后向他跪别,数十年不复相见。
她拜阙尘真人为师,对一个没教过她一天的人喊了几十年的师父。
他们再一次见面时,是一个闪着雷电的雨夜。
虞绾已经第九境巅峰,离渡劫飞升一步之遥,虞宽再也不是她的对手。
他赠与她的碎星剑法力无边,一剑残影贯穿他的腹部,她冰凉纤细的手指沾染着大雨的寒冷湿润,紧紧地攥死他的脖颈。
她淡雅的眉眼倒映着闪电的寒光,他被她抵在碎裂的地面上,眼前逐渐模糊,唯有她破碎撕心的声音在他耳边徘徊。
“为什么偏偏是你,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主位上,虞宽缓缓地放下茶杯,他身体摇晃,突然喷出一口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