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何凉凉有些疑惑:“为何如此麻烦?半蝶教扎根雪髯城有百年之久,这东西既是城中特有物,不是也能算上半蝶教的标志之一吗?”

“照理说,应当要如此。”季澜应首附和,附和随口说道:“可听闻八代掌门向来讨厌髯松子,不只不准灶房用此果实入菜,更不能入茶水。以往半蝶教应是有种植几株,后来全被移除了,如今药房里的髯松子果实,约莫是医堂额外买回来,为了配置药方用的。”

何凉凉露出吃惊,道:“海吟吟身为掌门,居然讨厌髯松子?…果然,不是多人喜吃的,便是所有人都爱吃。”

季澜笑着点点头,朝安赐道:“你待会儿要去灶房拿膳点给凉凉吗?”

安赐颔首:“灶房东西多,挑挑拣拣后或许还有些东西能泡茶饮用。”

季澜却道:“可教上药材众多,就怕全混在一起了,煮久了味道重,凉凉喝不进,还是另外去城中抓些无味无色的淡药吧,拿回来泡水便成。”

这番话不难听出季澜对徒儿的关爱,何凉凉欣喜的情绪全写在脸上。

安赐见状,脸色更佳好转了些:“还是仙尊考虑周到,我等等就去。”

季澜像想起什么事般,用稀松平常的口吻道:“只是掌门分明厌吃髯松子,除了药房配药以外,这半蝶教上下全都小心翼翼的不让髯松子出现,为何近几日的膳食中又会有此物入菜?”

譬如他第一天晚膳喝的那锅鸡盅。约莫六碗,全于肚内。

令他十分后悔。

何凉凉偏头思考了一小会儿,说道:“约莫是掌门不在教中,灶房师傅为满足弟子们的口舌,便偷偷买了一大袋,且当时我见全教上下皆吃的欢快,或许众人都怀念这味道许久,趁着掌门不在,赶紧多吃点。”

季澜:“这灶房的人如此敢当?听闻海吟吟处事雷厉风行,这般自作主张的弟子怕是要等着受罚了。”

何凉凉听季澜故作严肃的声调,忍不住绽笑出声。

倒是床边安赐,眉心迅速拢起,目光猛然望向眼前仙尊。神情似乎悟通什么,背脊挺的极直,一面听师徒俩谈聊,手指逐渐紧握成拳。

半刻钟后。

季澜这才结束谈话,离开何凉凉房间。踏至廊上时,心头关于引子一事已稍稍放下。

关于海吟吟与原主的谈话,如今他无法告知任何人,再者,他被封了灵,也办不了太多事,倘若想以一己之力得取解药,不慎引起海吟吟防心,解药只会更难拿到。

百思之下,只能做出如此牵引,且安赐是聪明人,点了即通。

依照对方办事效率,应是很快会有动作。

季澜仰头叹了口气。

唉。他这读书人,简直不要太劳碌。

不只内忧外患,还得偶尔发挥布局的技能。

于是这日,直至晚膳过后,夜焰宫几人全都销声匿迹,连个影子都没看见。

季澜在教中四处晃了下,发觉大多数弟子仍挤在医堂中治疗,且毒相越来越严重。

只能期盼安赐那头进度快点。他已将引子给出,剩下应是很容易顺藤摸瓜,相信夜焰宫的办事效率肯定出众。

当日半夜,季澜又做了个梦。

这次他仍是站在同一片翠绿山谷中。

底下草地有不少蝉儿,皆在叶群间跳跃,虫声唧唧。

他唇边微扬,专注望着那几抹弹跃的小小身影,顶天白云如棉团般朦胧,飘于湛蓝画布。

季澜下意识地朝上回某人所在的地方望去,发觉那儿空空荡荡的,一个人影也无。于是心情顿时放松,甚至思考着是否直接躺席于草地,就地睡个小觉。

正当他落坐与草面,白袍衣摆散在浓淡青绿上,天上却忽地压来一整片的阴影,季澜连忙抬眸,发觉是一大面火焰般的翅膀,遮住了天际。那无边无际宛若火海的赤羽,将他硬生生给看愣。

是、是凤凰!

季澜震惊的双眸大睁。只见那硕大的鸟头忽地往他这方向瞥来,鸟眼视线锋利,硬如钢铁的鸟喙一个开阖,一大团火球便直直冲出。在他不远处的草地上直接燃起一片火海,季澜惊的不断往后退步,想奔出火焰范围,可那烧起的阵阵浓烟已是阵阵呛喉,弄得他呼吸不过。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季澜终于惊醒于床榻。并惊骇的发现,自己居然是真的在咳!且室内已进了不少黑烟,全是从窗角边条与门扇缝隙飘进。

季澜心底一诧。

外头起火了!?

头一偏,床侧位置又是空荡荡。

魔头呢?

季澜赶紧下榻,急促地拉过桌边外袍,胡乱套上。眼前扩散的淡淡黑雾,仿佛慑人心魂的鬼爪,往室内各个角落袭来。

半蝶教灶房的位置分明离小院这么远,难不成有人半夜躲在他房外吃烤串,火忘了踩熄?

他捂着口鼻,试图叫唤几声。

可此处是夜焰宫主人下榻的地方,大弟子当时特意选了间最远最幽静的客房,连安赐安爻的房间都与他们隔了几条廊,故其余弟子的居所更是远的不用说,就怕打扰到魔尊仙尊的作息。

季澜被室内节节升高的温度与浓烟弄得满心惊惧,试图搬开窗棱从窗户跃出,可窗子却从外头被堵住了,手指刚碰到窗格便被烫的有些怔愣,那木头已被窗外的火焰晕染极烫,他转而靠近墙面,可才一站近,便能感受到墙边的高温。

四周全是炎热。

这副样子就像……就像有人挨着这间房的四墙,悉数点火!

季澜心中不安节节攀升,此刻又逃出不去,只能用桌面茶水将袖摆沾湿,暂时掩于鼻上。

静谧的夜晚,从外头看去,小院周围的火苗越烧越高,然而与他们相隔甚远的医堂与弟子居所,皆是安宁一片。谁也没有清醒,皆怀着中毒的沉重,忧虑惶恐的入睡,对远处的火势浑然未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