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李世民皱眉道:“为何?”

褚遂良沉声道:“魏王即位,恐难以容忍晋王。”

李世民挥手,言语中颇为感慨:“爱卿多虑了,魏王向朕立下誓言,在百年之后,将杀子传位于晋王,他能有这样爱护兄长的心意,怎会不容晋王?”

褚遂良大惊,又拜道:“杀子而传位于兄弟,臣从未听过这样荒唐的事,太子谋反,陛下仍不忍杀之,魏王又岂会为了晋王去杀没有过错的儿子,陛下若是非要立魏王为太子,请务必将晋王远封,方可保全晋王。”

褚遂良的这一番话像一盆凉水泼向李世民的拳拳爱子之心,如此简单的道理他竟然现在才想明白,顿时冷汗从额头涌出,李世民坚持道:“这不过是你的揣测,魏王一向敬重兄长,友爱雉奴,怎会有如此心机?”

褚遂良却不以为然,“昔日陛下立嫡子为太子,然宠爱魏王过盛,以致太子惶然,太子之祸,魏王不可脱身。”

李世民坐不住了,大怒道:“荒唐,你的意思,太子谋反是魏王所迫?!”

褚遂良又拜,沉声道:“陛下何不亲自去问一问太子?”

东宫紧闭的大门悄无声息地打开,唐宫中最有权势的皇帝此时像一个普通的父亲般来探望自己叛逆的儿子。

殿门推开,李世民便闻到了满殿的酒气,对宫人不喜道:“太子日日在此饮酒?你们为何不规劝?”

“父、父亲,别怪他们,”李承乾摇摇晃晃地走出,短短几日他消瘦许多,太子常服已有些挂不住,他脸色潮红,双眼迷离,淡笑道,“他们劝不住我。”对着李世民行礼,脚步一晃,便跪趴在地。

李世民从前对这个嫡子百般疼爱,即便他犯下如此大罪,他仍无法放下心中的慈爱,见状上前扶住李承乾,沉声道:“如此荒唐,成何体统。”

“体统?”李承乾干脆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笑道,“我是将死之人,还要什么体统?”说完,侧头望向李世民,痴痴地笑道,“父亲,你是来杀我的吗?”

“不,”李世民沉痛道,“你是朕最心爱的嫡子,朕不会杀你。”

李承乾哈哈大笑,笑得涕泗横流,狂叫道:“这便是我最恨,也最恨不得父亲之处!”

李世民不解,“你喝醉了。”

“我没醉,”李承乾恢复平静,缓缓道,“父亲,你总说我是你最心爱的嫡子,可我却不是你最心爱的儿子,你处处以李泰为先,为李泰多次逾制,甚至明知李泰送伶人来陷害与我,却仍视而不见,父亲,你若偏爱李泰,一开始便立他为太子多好,为何偏偏立了我为太子,又要让我如此惶惶不可终日?父亲,我恨李泰,但我更恨你。”

李世民被此番话语惊得倒退,没想到竟被褚遂良一语言中,他的太子真是因此而谋逆。

李承乾抬头望着李世民,像幼时一般伸手道:“父亲,我把太子之位让给他,你可否像疼爱李泰一般疼爱我?”

“高明,”李世民忍不住握住他的手,沉痛道,“朕不曾偏爱你,只因你是储君,需多受约束才是,朕从未有废弃你之意。”

李承乾吃力地爬起,用力握紧李世民的手,“父亲,雉奴幼时曾问我,我们兄弟三人可否一直要好,我应了,今日却是我食言了,如今我不忠于君,不孝于父,不义于弟,不忠不孝不义之儿,恳请父皇宽恕,惟愿父皇与胞弟福寿绵长,永世安好。”

雉奴,这是孤能为你所做的最后一件事,孤得不到的,希望终有一日,你能代替孤,达成所愿。

……

贞观十七年,李世民下诏立李治为皇太子,后废魏王李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