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沉默会让人忍不住紧张,就好像不说点什么,尴尬的气氛就会立即显山露水,江染心跳忍不住加快,他忽然觉得,他说的太多了点。
以前的事,小时候的事,他心里在意却又从不曾说出口的事,都是他自己的私事。
顾辞新不一定会喜欢听。
他抿了下唇,微微掀了一点眼帘,顾辞新也和他一样,垂着眼,视线却不知道放在哪里,他手里握着筷子,却再也没动一口菜,仿佛他们真的是在谈论很重要的事,双方都要用上这种虔诚又严肃的姿态,才能保证话题能正常继续。
单人宿舍在他们之前很多届就建成了,学校的东西,不比高档住宅,洗手台水管漏水,浴室的莲蓬头喷洒方向有问题,这些平时不容易被发现的小毛病,在万籁俱寂中成了唯一在运作的工具,江染听着水滴的敲打声,一声抱歉就要说出口。
“正常。”顾辞新忽然开口说了话,他随意的动了下筷子,似乎要打破刚刚凝结的氛围,他说的那么漫不经心,就好像“忘记”这个词在小孩子身上是多么的理所当然。
但江染却知道不是。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这么笃定,明明对方的表情那么正常,明明他说的这些事都和他无关,可他就是感受到了。
江染猜的对。
顾辞新只嚼了一口饭,就没再吃了,他不知道在江染的口中,那些忘记到底是什么意思,理智告诉他,忘记太正常了,只不过是忘记了而已,这和他这么多年里想的也没有什么区别,可是听到江染亲口说出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难受了一下,紧接着,这种感觉就像伤口开始隐隐作痛了般,从一小块蔓延至全身。
他在等待里,早就磨出了一身伤疤。
而那个人,却一点也不记得了。
可他却没法死心,半晌,开口,“如果。”
他只说了这两个字,就闭上了嘴巴,江染看了过去。
顾辞新皱着眉,似乎在考虑他到底应不应该继续开口。
江染在等的过程中,恍惚间想起,他们不过是在吃午饭,他最初的目的是想好好照顾朋友,可不知道怎么得,就把事情搞成了这样。
也许他真的天生就不适合有朋友。
下午的课,顾辞新还是照旧去了,陆行舟坐在他后面小嘴叭叭的跟他说模拟器公式的事,他听一半忘一半,完全不在状态。
到最后,陆行舟发现了他的不对劲,安静的坐回了后排。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吃过药的原因,脑子里一片混乱,老师上课到底讲了什么他完全不知道,所有的记忆和时间就像混乱了一样。
他的那句如果停留在餐桌上,缺了尾巴。
江染不知道他到底想问什么,可到了这会儿,他自己也不清楚了。
他不知道自己做的那个如果,把自己放在比较重要的位置上,再去问江染会不会忘了他,到底有什么意义,明明答案已经出来了,明明他就是被遗忘了。
就像最重要的一场考试他做错了最后一道大题。
他以为自己早就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但标准答案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可避免的会难受。
人之常情而已。
四节课过的浑浑噩噩,放学后,他收好东西,转身敲了下陆行舟的桌子,“晚上,我就不过去了,头疼,回去补觉。”
陆行舟正在和周煜商量等下吃什么,闻言忙站了起来,“行叭,生病了就好好休息,本来说了跟你请假的,你还跑过来。”
“嗯。”顾辞新敛着眼睫,看不出什么情绪,“睡不着。”
“那是你没去睡,行啦,你笔记本我用完给你送过去。”陆行舟说:“哦对了,刚刚老师讲的笔记给我瞅一眼吧,上课我光顾着消消乐了,也没怎么听。”
顾辞新顿了下,“我也没听。”
陆行舟:“......这课是白上了。”
周煜笑着拍了下他的脑袋,“辞新,你等会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过饭再回去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