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茫茫大雪中看见火光, 萧疏梧感觉自己已经冻僵的心脏正在一点点回温, 血液又活起来, 流向四肢百骸, 躯体于是都有了知觉。
他小心地揽住应元雪,轻声道:“元雪?”
“嗯。”
萧疏梧浅浅地吻上应元雪额头, “是你吗?”
应元雪睫毛轻颤, 继而缓缓睁开一条缝, 眼珠乌黑泛着光, 显然已经醒了。
他顶着萧疏梧额头,嘟囔道:“不热啊。”复又疑惑, “陛下今日怎么了,不是我还能是哪家的狐狸精?”
萧疏梧小心地环着怀中失而复得的宝物,一时分不清是现实还是梦境。他哑然半晌, 见应元雪表情越来越担忧,解释道:“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应元雪安静地看着他,露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萧疏梧思索片刻,把梦到的那些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他,末了感叹道:“我竟不知到底哪个才是梦了。”
应元雪失笑道:“庄周梦蝶,蝶梦庄周,陛下既然醒来了,显然另一个才是梦。”
他抬起手,苍白纤细的手指上有长长一道伤疤,横贯手背,又蜿蜒而入手臂,被衣袖遮住。
应元雪拉下衣袖,露出那道疤,安慰道:“你看,伤疤还在,我从南回皇宫逃出来了,好端端地躺在你身侧。梦都是反的。”
萧疏梧握住他的手,放在唇边轻吻。疯狂鼓动的心脏在一个个轻吻里平静下来,应元雪也安静地看着他,在他停下的一瞬,倾身吻住他的唇。
“元雪。”萧疏梧抱紧怀中人,一遍一遍地确认他的存在。
应元雪笑着回抱住他,不厌其烦地答:“我在。”
一场缠绵至极的情w事过后,应元雪疲惫地沉沉睡去,萧疏梧将他圈进怀里,只觉空了许久的胸腔终于被填满了,怀中人的体温的让他感到无比踏实。
烛光半昏,他抱着应元雪,不知不觉也睡了过去。
这一觉他睡得很不踏实。萧疏梧心里隐隐有种感觉,似乎怀中的应元雪只是他臆想出来的,待到金乌东升,天光大盛,怀中人便要化作一缕轻烟,了无痕迹。
因而沈闻来唤新帝起床时,声还没出,萧疏梧便已经拉开帷幔,猛然惊醒了。
沈闻一惊,猝然跪地,胆战心惊道:“陛下。”
萧疏梧示意他噤声,回头见应元雪还安慰地睡着,悬着的心终于放下,这才对侍从道:“都小点声,莫吵醒他。”
沈闻悄悄抬眼觑着圣上脸色,提醒道:“陛下,相爷昨日早朝便托了病假,今日是否该上朝议事了。”
萧疏梧微怔,点头道:“有理。”
这一瞬间他又有了十分强烈的、自己并不属于的这里的感觉。萧疏梧强压下心中的不适,转身温柔地叫醒应元雪,二人由一众侍从服侍完毕,一道坐上去往前朝的车辇。
及至宫门前,应元雪特意绕行,先他一步到了前朝。萧疏梧到时,就见这人蟒袍羽冠,面若白玉,施施然立于百官之首,随众人一起行大礼。
早朝就南回百姓收编问题吵得不可开交,应元雪站在高阶之上,俯视下方唇枪舌剑的百官,仗着站位离皇位极尽,他偷偷做了不少鬼脸,表示下面这群人婆婆妈妈真烦。
他那些小动作被萧疏梧尽收眼底,堂堂天子险些在朝上笑出声。在颜面尽失的最后一刻,新君堪堪保住了自己的威严,肃声道:“都别吵了。”
百官齐拜,萧疏梧便道:“左相如何看?”
应元雪躬身上前,一连提出四条方案,陈析利弊,掷地有声,百官纷纷应和,皆道左相所言极是。
应元雪快要被他们夸到天上去,于是无奈地翻了个白眼,萧疏梧正好看到他这个白眼,终是忍俊不禁,在朝堂之上笑出声来。
他轻咳一声以掩尴尬,连忙让众人退了朝。
百官如潮水褪去,萧疏梧与应元雪一道用了早膳,又一同前往御书房。
御书房的桌案上罗列着两大摞公文,萧疏梧刚走进去,就深吸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