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元雪定定地看了他一阵,半躬致意,缓步走进紫宸殿中。
萧疏韶坐在殿内一侧的软塌上,冲应元雪招招手,将周围侍候的宫人全部撵出去,然后半起身,拉住应元雪的手,状似深情地放在手边呵了一口:“这么冷的天,怎么不多穿些?”
“走得匆忙,担心王爷起疑,哪敢回去添衣服。”应元雪嗔怪道。
萧疏韶大笑两声,捏捏他冰肌雪骨的脸蛋,“辛苦朕的元雪了。”
他凑近应元雪,压低声音道:“来吧,告诉朕,你查到了什么?”
应元雪羽睫轻颤,黑黝黝的眼睛对上帝王的炙热视线,半真半假地埋怨道:“我在外面等了这么久,陛下连口茶也不给我喝。”
“给,当然给!”萧疏韶把自己的茶盏递给应元雪,茶杯尚且有些烫。
应元雪佯作羞怯地垂下眼,掩住眸中一闪而逝的冷光。他不着痕迹地抹了下茶杯边缘,宽大的衣袖遮住了他的动作,他仰头,形状优美的喉结微微一动。
应元雪放下茶杯,舌尖在唇上一扫,红润的嘴唇添上一层潋滟水光。
萧疏韶看得心动,握住应元雪的手用力更大几分,哄道:“可暖和了?告诉朕,朕那好弟弟又在谋划什么。”
应元雪诡秘一笑,自怀中摸出一封书信,递给皇帝,然后懒洋洋地靠在皇帝身侧:“王爷这些日子与兵部尚书往来不少,这是几日前他们密谈后留下的书信。”
萧疏韶眼中戾光大盛,他迫不及待地撕开书信,将薄薄几页纸快速浏览一番,讶异道:“兵马粮草改w革?”
似是不敢置信,他又反复阅读几遍,皱眉问应元雪:“他们就是在商量这些?”
应元雪软绵绵地躺到他腿上,拖着声音说:“是的吧,我在隔壁房间,总能听到他们说粮草什么的,可能就是在商量这个。”
萧疏韶沉吟半晌,轻轻摩挲着应元雪侧脸说:“若只是如此,似也并非什么大逆不道之举。”
“噗。”应元雪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笑话一般,乍然喷笑出声,接着笑声越来越大,笑得整个人都有些发颤。
萧疏韶一脸莫名:“为何发笑?”
应元雪缓了好久,才揩着眼角笑出来的泪花道:“自然是为陛下发笑。陛下该不会真的以为,崇王要改w革兵马粮草,是想为陛下巩固河山吧?”
“那你说说?”萧疏韶眼神发暗,喜怒不辨。
“兵马粮草,乃是军中将士最关心的大事。我朝自建朝起,兵马制度便不太完善。时至今日,不少官吏利用律法漏洞,中饱私囊,军中将士积怨已久。”
“先帝时便有一位重臣提出要改w革兵马粮草制,”应元雪话音一顿,眼中红丝渐起,迸出凛凛杀意,“那人,是曾经的贤相,后来的……”
喉间宛若含了一块滚烫的烙铁,应元雪喉头颤动,却再发不出一点声音。他狠狠咬住牙关,将头埋进萧疏韶的长袍里。
萧疏韶奇怪地看着他留给自己的后脑勺,接道:“是后来的反贼,薛承。”
话一出口,他自己也颤了一下。应元雪感受到他的颤抖,心里反而痛快许多,又自若地接下去:“如今崇王想要重拾兵马粮草改w革,所意为何……陛下英明,当然不用元雪多说了吧。”
应元雪笑容靡丽,手指点了点萧疏韶绷紧的下巴,温声道:“而且,多年沉疴一朝拔除,军中将士岂会不感谢崇王?天下百姓闻得崇王竟能去弊革新,又该如何想?”
“你说得对,”萧疏韶握住他的手,冷笑道,“我那个好弟弟,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应元雪笑笑,一下抽回手,食指竖在唇上,缓声道:“虽说如此,陛下却不能以此为缘由,惩处崇王,不然军中将士,怕是要翻天啦。”
萧疏韶勾了下他的鼻子,含笑道:“朕明白。”
应元雪皱皱鼻子,媚眼如波:“其实,陛下要拔除崇王,随便找个理由就是,哪用这么麻烦。”
萧疏韶低笑:“若真用莫须有的罪名拿下他,史书会怎么写朕?元雪如此聪慧,怎的不懂这么简单的道理。”
说完,他又喃喃自语道:“不能让老六成功改w革兵马制度,朕得着人在早朝上拦住他。”
应元雪弯起眉眼,柔柔一笑,笑得心里全是冷意。
萧疏韶心里有了计策,神思放松,骤然打了个呵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