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斯映问了那么多怎么办,但李决甚至不给应允承一个问怎么办的机会,李决只是平静地跟他说,要去美国好好念书。这就像李决在黑板上写了一道特级难度的物理题,应允承坐在台下冥思苦想终于有了思路举手想要上台解题,李决轻描淡写就把粉笔字擦掉了劝他换题重来。
应允承第二天去研究所办了最后的手续,有来道别的同事跟他开玩笑:“小应,别读啦,你现在的水平足够报效国家,去让老徐直接给你办转正算了。”
徐晋洋本来提出来要给他办个欢送晚会,但九天项目临时提前集合时间,研究所又空了大半。这两天来的媒体越来越多,徐晋洋好不容易才得空来帮应允承签文件,很不好意思地说:“之前我都跟后勤同事说好了今晚给你办个小宴会,结果谁知道军令一下来打乱了我全部的计划。本来还说至少也叫上李决跟你吃顿饭,现在只能等着在电视上找李决了。小应,实在没料到最后搞得这么仓促,明早我一定亲自送你去机场。”
徐晋洋一向是很能自己跟自己聊天的人,应允承今天也的确没有附和的心思。原来他跟李决长途航班归来行色匆匆又疲倦的那个告别,就是真正的告别了。
李决说话不算话,最后送应允承去机场的是徐晋洋。
徐晋洋开车小心,一向是高速路上被别人超车那个,见应允承神情比平时要冷峻,问他:“是不是觉得太慢?我们追求安全第一,小心驶得万年船。”
应允承巴不得车在高速上只开四十码,他倒并不是有多留恋这个地方,只是觉得故事不应该就在这里结束,中途退场看不到结局,实在是浪费了这张入场券。
徐晋洋一直在不断开启聊天话题,从渔人码头九刀一份的clam chowder一直聊到凯斯勒那篇关于轨道碎片的经典论文。
快要到机场的时候,徐晋洋感叹道:“年轻好啊,你们这些小朋友的未来真是正无穷。你看你来了,大家都多了点紧迫感,发现真是后生可畏,连天不怕地不怕的李决前一阵都来问我有没有去美国进修的机会。我以前跟他提过多少次,他差海外教育背景以后难免是个短板,他根本不当回事儿,这小子以前发生过一些事情,对去美国这事儿有点阴影。不过你来了,他只怕也意识到自己该上进喽。”
应允承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李决什么都没同他讲过。
一起搭巴士吃完龙眼冰,下一秒就嘱咐他一定要去美国念书。飞机上遇到气流颠簸的时候假装不经意地握住他的手,飞机落地又跟他确认离开的航班时间。明明两个人都在出演,李决自己一个人轻轻松松平平淡淡就把休止符画好了。应允承想发脾气想不答应,全没办法。李决那么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说要去机场送他。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只好做成熟的大人,收拾好行李同李决道别。哪怕李决不来送,也只能按时飞走。
去美国这件事,李决从来没提过。等他从别人口中听到了,他的航班还有两小时就要起飞。
徐晋洋送他送到过完安检。应允承找了一处休息室,工作人员依然是在扫完他的身份证后立刻拾起端正礼貌态度,穆云给他发了接机的消息,荣景也在问要不要他开车来接,应允承锁了手机都没理。他试图认真去想李决打算去美国这件事,可总是走神,想到一些他们相处的时候边角余料的细节,想到那个粉色的hello kitty杯子,他没有把这只杯子收进行李,现在已经后悔了。一直到登机广播响起来,应允承一直没动。登机口的队伍越来越短,来得晚的乘客在候机厅里飞奔。
而应允承这里时间静止了,他在心中暗暗下了决定,如果赶不上这班飞机,那他就留下来。
只是他命太好,好到飞机都要等他。登机口已经关闭了,飞机迟迟不飞,十五分钟后机上的乘务员和休息室的工作人员一起走过来,“应先生,您的航班就快要起飞了,请问登机前还有什么需要我们可以帮您处理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