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他不后悔,能坦荡地过一生。
孩子很磨人的,她说,陈书竞以前读国际学校,小孩们条件都好,自以为是,学得太坏。我辞了工作,逼他转学,每天都被他气疯了。
“好在他本性还可以。”薛雪叹道,“可你才多大?生孩子一年,再照顾三年,陈书竞毕业了,你也26了。你一辈子靠他活了?”
“我儿子现在喜欢你,以后不喜欢了,最多费点钱,但你或许会很痛苦。到时候被养惯了,再找靠谱的男人,谁还会养你了?”
江桥听着心惊,眼眶微红。他知道长辈说得没错,但还是反驳了一点:“陈书竞没有不靠谱吧。”
薛雪怔了下,“你还真挺喜欢他,谢谢。疫情那会儿你陪着陈书竞,我知道。你是好孩子,所以我才找你聊天,否则随你去了。”
她道:“偌大一个北京城,小三小四的故事,我十年前就听腻了,说不上是坏是好。但私生子……呵,没一个好。”
薛雪说着,神色怜悯:“真的,某些家庭养不出好孩子,根儿上就好不了。”
江桥沉默,半晌才道:“我知道。”
薛雪的神色依然很怜悯,“那你怎么不打掉?”
“……”
江桥一下子流泪了。
他觉得自己很傻逼,是真傻逼,道理讲得很清楚,从头到尾都心知肚明,可心里长着荒原啊,怎么办?杂草疯狂,美名希望。
“但他说不一样了,”江桥吸吸鼻子,“他说我们……经历过大事情,是特别的……”
他搬出自己都不信的说辞,想游说早就相信的人。
薛雪又被逗笑了。她觉得年轻真好,有做梦的能力,又觉得年轻真蠢。
蠢得让人无语。
她说江桥,我知道,谁不想要一场倾城之恋啊,这可是全球都倾覆了要成全你!但那是谎言,骗局,傻东西。
她打量眼前的美人儿,那梨花带雨,抹着眼泪堆着笑,模样我见犹怜,的确很招男人疼爱。
薛雪有些惆怅,想起些往事来,“爱情可真是杯苦酒啊,小江。”
她说:“我也试过倾城之恋。”
薛雪说,那时候89年,她刚进大学,听说有个学长是风云人物,背景好成绩好,还是北京人。女孩子都想认识他,但他不理谁。
那年有场大动荡,学校停课,学生都疯了。
大一大二的最冲动,又不像大四要文凭,一窝蜂往首都跑,塞满了杭州出发的绿皮火车。
薛雪知道学长要回家,跟他们上了同一辆。途中有警察持枪检查,质问他们来北京干嘛?几个意气风发的男孩子,屁都不敢放。
薛雪站起身,“来做毕业设计!”
对方当然不信,但也没为难她,敷衍地走了。她一个普通姑娘,突然间很长脸面,大家都认得她了,包括学长。
动荡平息后,学长向她表白。
俩人谈了恋爱。
她告诉江桥:“我丈夫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其实那算什么钟情?我们谈了三年,分分合合,他毕业回家,转头就和别人相亲。”
“但我们还是结了婚,因为我很傲气。他家里瞧不起我,嫌我在小地方,我偏要嫁过去。”
“正好,那时候他有门路,但缺现金盘一个项目,我就求我爸卖掉了厂子和老屋,让他赚第一桶金。”
“因为这他才娶我的,还查了八代政审。”薛雪微笑着说,“不然是为了什么?男人比谁都精明,江桥,荷尔蒙没有保鲜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