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信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进周晟房间的时候,他和从前一样没有敲门,他问周晟:“他打算报什么专业?”
周晟的药喝到一半,一口气没喘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正信又说:“这个事情不能由着他乱来!”
他的声音有些大,周晟只是生了病,又没聋,当然一字不差地听清楚了。
“那学什么呢?”周晟抬头看着父亲,“和我一样,读个商学院?”
多好的选择,等快毕业的时候,别人在忙着找工作,自己就在羡艳的目光中去自己家里的企业就职。再然后,不管付出多少,别人的眼里,都是在父辈的庇荫下过活,自己都忘了,其实自己有得选,自己可以争。
“是。”周正信说,“他不愿意吗?刚才我问他,他就是不说他想读什么。你应该劝一劝他,如果不行,就帮他把志愿改了。他要是不听,就断了他的生活费。”
“我不会。”周晟终于说。
周正信皱眉,当做自己没听清:“你说什么?”
“他爱读什么就读什么,”周晟说,“我管不着,你也管不着。”
哪怕周挽越这个作文写得烂死的人要去读中文或者哲学,那也不是不行,谁都可以胡乱做梦。
周正信连嘴唇都在抖,更是说不出话来,周晟的这一面,带给他的震撼不是一点半点。
“爸,我和他不是工具,”周晟的声音却出乎意料地平静,“小时候我忍不住问你,我一直都是第一,为什么从来不夸我,你说因为怕我骄傲。从那时候到现在,我好像都在原地,等着你朝我走过来,说我做得很好。”
“现在不需要了。”
周晟不知道这一刻的强势还能坚持几秒,他飞速地走了出去,脑子是空的,什么也不敢想。
直到绕了一圈又一圈,回来的时候,周正信已经走了。
周正信是从来不想正视这个话题的,或者说,他也是太清楚周晟的性格。只要话没有说出口,周晟就总会一直骗自己。
而周挽越——周挽越站在大厅里,正穿上大衣准备出去。
“对完答案了?”周晟尽量自然地走过去,“考得怎么样,有估分吗?”
周挽越说了一个大概的分数区间,比他平时还要高出一些。
“还是要报X大吗?”周晟最后依然试探着问出来,“有没有想读的专业?”
周挽越正在穿鞋,弯着腰抬起头,没有思考太久:“经济管理吧。”
周晟差点被周挽越给一句话噎死。
周挽越却毫无察觉:“X大的经管学院也算排名靠前的了。”
“但你适合搞这个领域吗?”周晟忍不住说,“其实你也可以做点别的。”
他也不是不认识那样的富二代,做什么都很容易,当艺术家的也不少没有,有的人画得跟鬼画符一样的作品也有人买。
周挽越倒是颇为疑惑地看向他:“我觉得周家这个情况,让我啃老很有难度。”
周晟想想也是,说不定自己没几年就死了,如果那时候周挽越还没有足够能力保护自己的话,那他也帮不了什么忙。
周晟从校队离开的时候,队友和教练都挺难过,到后来才有人私下告诉他,其实即使他不退出,父亲也已经找到了负责人,也已经商量好了怎么劝他退队。
“而且……”周挽越说,“这样也能给你少点麻烦,不好吗?”
他居然会想到这个事情。
“我其实最开始觉得你很烦,”周挽越开了门,风刮在脸上有点冷,“他一回来,你就去跟他汇报我最近干了些什么。但是又会想办法给我遮掩,我心想这人是不是有病,两边都想做好人。”
正因为这样,反而不想让周晟知道更多,别人对他有意见,宁愿自己搬出去就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