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下有压低了的说话声,先开口的人语气温和,像哪个老师,大概是新人,姜照眠好久没来学校,分辨不出来。
“重点我都划了,这几本卷子你拿回去写完,别偷懒,我要查你下次月考成绩的。”
“嗯,”男生的嗓音散漫,不知道是因为处在变声期,还是抽烟抽太凶,听着有些哑,少年气很重,并不难听,“谢谢老师。”
姜照眠蹙眉,二中只有只有期中期末两场大考,其余的周测之类都是任课老师自己单个班级组织,哪来的月考?
他不解,心里小猫抓似的痒,路过二楼的楼梯口时假装无意地回头望了一眼。对方正巧告别老师走过来,他这么一顿,两个人距离不可避免拉近。
他清楚对方用了阻隔贴,这玩意近几年普及很快,更何况这是学校,可Alpha的味道劈面而来,冷得像霜雪,底下又藏着橙花极淡的香,清冽干净。姜照眠倏地僵住了身子,怔了怔,漂亮的眼睛瞪得溜圆,“你…”
他从未没闻到过alpha的信息素,毫无经验,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喉咙发紧,呼吸急促,似乎连带着血液流动都加快。后颈灼烧般的热烫中夹着痒意,经历过四次手术、六个疗程药物治疗、怎么刺激都没反应的腺体第一次传来痛感,姜照眠颤着指尖,本能地想去摸,声线隐隐发抖,又重复了一遍,“你…”
他这个样子太像搭讪的了,还是没掌握技巧的那种。男生戴着口罩,个子很高,只显出挺拔清俊的眉眼,垂眸看了下姜照眠,没说话,侧过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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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照眠一路上都不太舒服。
车子有隔板,何叔没能及时发现小主人的异常。他迷迷瞪瞪睡了一觉,中途醒过好几回,被热的。
药物作用下的身体处于危险的平衡中,像在两座高耸的悬崖峭壁间走钢丝。陌生Alpha的信息素打开了闸门,堤坝得益,似乎免于日后完全被毁的风险,可倾泻而下的水流湍急,它们压抑了三年,来势汹汹,姜照眠照旧扛不住。
线条流利的黑色轿车驶进庄园,管家等在陡峻的石阶前,脊背挺直,像柄深插入地面的标枪。有人上前拉开车门,伞面稳稳地递过来,预备遮挡久下成灾的茫茫苦雨。
姜照眠脸色酡红,头晕得厉害,腿根发软,刚一接触大理石的地砖就倒了下去。后脑勺重重磕上谁的手掌,眼皮重若千钧,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是几张惊慌的脸。
他昏睡了四天,频繁而反复的高烧,往往白天用药降下去晚上又烧起来,护理师配合针剂替他物理降温,成效却不大。
检测报告迟迟不出,宝州下了次病危,姜家上下气氛压抑,不知真心或是假意,人人阴沉,私底下都想不通怎么去了趟学校事情能演变到这一步。
姜绮沉不住气,向校方施压,后者得到消息后原本就惶惶不可终日,连夜整理监控交上去,然而姜照眠接触太多人,得一个个排。
另一头的江窈丢下自己的社交事业,一众交往甚密的阔太太被抛之脑后,牌也不打了,物也不购了,日夜守在小儿子的病床前。因为情绪起伏过大,长时间休息不好,结膜裂了条小血管,眼白晕成赤红,活活憔悴了一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