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覆舟 串串草草 3806 字 2022-08-25

他把水递给温心濯的时候没拿稳,失手洒了一手臂。温水浸透了衣袖,黏哒哒地糊在手臂上。温心濯意图把手往回收,像是要躲藏什么似得。傅十醒本觉得抱歉,环顾四周想去找纸巾,结果察觉出一点不当,立刻抓住温心濯的手,将袖子卷了上去。

“不好意思,过会儿我去给你买件新的衣服吧。袖子湿了贴在身上也不舒服,你就先将就一下。”

“我……”

那只瘦削苍白的手臂上,赫然是一连串的圆形伤疤,新旧交叠,假使没猜错,这些应该全都是烟头烫出来的。温心濯咬着嘴唇,默默地低下了头。傅十醒松开了手,坐到了温心濯的对面,开口:“匡州这个气温,一直穿着长袖也难为你了。这些是孙黎烫出来的吗?”

温心濯抬起了头,神色愕然:“不是。虽然孙黎他……好像也不太喜欢我,但是他不是那种暴力的人。他是个非常努力克制自己的人,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事情。”

傅十醒盯着温心濯看,发现他应该没再说谎,继续询问:“那这些伤疤是怎么来的?还有,在火灾发生的那天你都做了什么,是否尝试逃出彩虹之家?纸灯笼又是怎么回事?”

“我确实想逃出去。我一直都想逃出去,请您不要把这件事告诉院长夫妇。但是那天我并没有要从后门里离开的意思,更加不存在和孙黎一起合伙的行为。我甚至不知道孙黎会出现在那儿。仓库……我当时只是散步,不小心走到那里了而已。”

“散步?如果这不是实情的话,这是个非常蹩脚的谎言选择。还有,你没有回答我的第一个问题。”

“我不记得了,这些……不是一个人干的。”温心濯的头要埋进肩膀里,声音微弱,另一手捂上手臂,指尖不安地抠挖着粘湿的衣袖边缘。

傅十醒静静地望着温心濯,果然,彩虹之家并不像它看起来的那样。温心濯和孙黎都在被动地保护自己,因为不同的原因而隐瞒着什么。温心濯是因为恐惧,孙黎是因为躁郁。他尝试问了些其他关于彩虹之家的问题,还有温心濯本人、彭辉、孙黎三人各自在彩虹之家的人际关系。

温心濯依旧有意回避,问不太出什么能直接联系上案件的东西。傅十醒叹了口气,收好纸笔准备出去,起身走到了门口,却被温心濯叫住。

“警察先生,我会去少管所吗?”

“我不知道。但是孙黎肯定会,就算不是以纵火的罪名,彭辉的父母也会主张他故意伤人。”

“我不觉得他是那样的人。”

这语气听着非常笃定刚硬,完全不像是刚才受审时候畏弱。傅十醒淡淡地瞥了温心濯一眼,没说话,推门走了出去。

江也已经在外头等他,双手抱在胸前,一脸无奈地耸了耸肩:“净会挑软的捏。孙黎还是一样,茅坑里的石头,什么都不说。瞪人还凶,啧啧啧。”

没整理多久笔录信息,刑侦一队的人就开始陆陆续续的回来。谢无相没在,但李叔带了话,说彩虹之家的这件事差不多该结了。西莱爆珠香烟证据确凿,彭辉的父母估计又有些关系,一边闹一边施压。

这下伤到自己儿子,又不见得一点温柔救世的爸爸妈妈模样了。傅十醒冷笑一声,重重地把文件甩到桌子上。单从现有的证据来看,确实没办法指控彩虹之家有什么问题,并且孙黎的态度,很大趋势会零口供定罪。

警局要结案撤力,可是这件事明明还没有结束。傅十醒一直等到了晚上第二次交班的时候,亲口要跟谢无相争论。可惜刑侦一队的队长一副倦态,揉着太阳穴叹了口气:“十醒,证据已经很确凿了。就算要查,现在也调不出警力来。拘留审讯的时间也是有限的,明天孙黎会移交到少管所,温心濯等心脏问题稳定下来以后会回彩虹之家。”

傅十醒不悦:“周馥虞安排了什么鬼东西?兴师动众。你明明也知道温心濯有隐瞒什么东西,孙黎也只是进入躁郁症的自我保护,彩虹之家不是看起来那么简单。”

谢无相沉默了半晌,心说不是每一个精神病都像你这么幸运。他摇了摇头,总之便是暂时拒绝讨论的意思。一张顾问证调动不了什么东西,何况还是鸡毛糊的令箭。后槽牙嘎吱嘎吱磨了两下,没法子,只能把车子油门踩到最底一路开回家,偏生运气还不好,路上还被查了驾照,原因是啼笑皆的“看着太年轻”。

他确实长得显幼,查人的交警年纪也大,带着老花镜倒还认认真真地叮嘱他慢行慢开,注意安全。停车后,傅十醒盯着窗子里的倒影,打量了一会儿这张脸,宣泄一般地把车窗升下降起。

傅十醒觉得自己可笑,但是他确实做不了什么。慷他人之慨这种事情,他不想给周馥虞添麻烦。肉食者鄙,朱门内臭,体现便在他一边义愤填膺空有怜悯,一边干净舒服地坐在沙发上蹂躏电视遥控器。

匡州台上,步双双的声音清亮如泉,曝光一则化工排污导致的河水下游居民连续患病的新闻。他的注意力突然一点点爬起来,缫成一股凝聚起来。傅十醒从沙发上跳起来,跑到阳台去拿出手机,打了三个电话,

在第三个电话里,他说:“双双姐,我有一件事情,你会感兴趣,这个社会也会感兴趣。”

第五十章 山葵酿威化

早上在周馥虞的怀抱里醒来,屁股上还被一只玩意硌着。傅十醒挪了挪身子,结果环在腰上的手反倒收紧了。他侧过身子,一只手托着脑袋,打量着周馥虞的睡颜:罕见的有一点胡渣啊……

他这么一闹腾,周馥虞没多久就醒了,伸手蓐了一把傅十醒的头发,叫他把眼睛闭上。什么东西挂到了脖子上,有点凉,低头一睁眼,透润的羊脂玉,雕成了叉腿盘坐的女佛,顶小的一个玩意嵌入金丝线勾勒出细节轮廓,就这工艺都价值不菲。

周馥虞伸手勾了勾傅十醒的衣领,露出胸口看玉坠子窝在锁骨里,轻描淡写地说:“随便淘来的小玩意,挺好看。”

傅十醒撇撇嘴,低头去追周馥虞的手,虚虚地咬住男人腕侧,含糊不清地抱怨:“这是个女的啊。”

周馥虞把另一只手抬起来,上头是另一尊男佛,稍稍大一些,手臂环出一个圈,刚好能抱住傅十醒脖子上的女佛。看来是把人家一对的欢喜佛雕硬生生给拆了,分成两半,老流氓糟蹋好东西来拿他寻开心。

“不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