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的时钟旁边悬着一张装裱精致的相片,上头是李菁一家三口,但七八岁的小女孩手里还牵着另一个年纪更小的男孩。傅十醒又看了看饭桌,第四套餐具的确是儿童餐具,应该就是属于照片上男孩的。
“带回局里。我怀疑李平和胡春红吸毒。”坐在身侧的李文宏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朝傅十醒打了个眼色。他转入谢无相麾下前,当了五年有余的缉毒民警,眼神一比一的毒辣。
一顿饭吃罢,二人礼节性地巡视了一下内里,除了四副餐具和合影外似乎没再有其他蹊跷,就是普通渔民的房子。逼仄阴暗,家电老旧,墙缝中爬行着青苔,仅有冰箱为了贮存鲜鱼而格外的大。李菁留下的遗物里并无任何毒品,也没有一点与苏秦嬴有关的东西。
夫妇俩屏着气儿跟在警察附近,既不敢贴上去,却又始终不让警察离开自己的视线。
胡春红战战兢兢地开口:“警察同志,我想问一下……那个姓赵的,得判几年啊?”
李文宏回头望了一眼这妇女:“判?还没定罪呢。等会需要你们再跟我们回去一趟局里。”一提着杀女凶手,
夫妇眼见着情绪又要激动起来,傅十醒凉凉地补上一句:“赵居诚不是凶手。”
还好这句话声音小,应该就他李叔听见了,偏头警示了一下,少说些没人性的惹事话,傅十醒吐了吐舌头,站起身拍拍膝盖。他方才蹲着检查李菁的床底,想会不会藏毒,结果只碰了一鼻子灰。
许思扬报案的,只不过是她离校前随手放在王语婕桌子上的一条铂金项链不见了,而宿管阿姨说那几天
恰好李菁的父母说要来收女儿的东西,就放行进了宿舍。
从头到尾,李文宏和傅十醒都没提过这件事情。夫妇俩表现得也十分平静,平静到了一种诡异而呆滞的程度。
直到回局开始验尿,胡春红与李平终于显示出了强烈的慌乱。他们这类人没有胆子与公安起冲突,但就如同蟑螂这样拖鞋可拍死的生物偏偏难缠坚韧一般,头晕喝水不适等各种借口能够不断地拖延时间。
漫长的无效时间会令人的情绪崩溃,且如果诚如李叔预计的,这对夫妇是吸毒的,加上项链失窃的事情,他们应该会先一步败下阵来。
傅十醒作为自由自由的“顾问”,耗得起这个时间,还能坐在外头慢悠悠地和叔叔阿姨拉拉家常,譬如问一问那照片上的第四个人是谁,第四份餐具又是给谁准备的。
竟然问到了点子上。胡春红从蓬乱的头发里抬起头,哆嗦着嘴唇,睁大了眼睛疯狂地摇头:“不是的,不是我和阿平!是她自己应该把命还给聪聪!”
作者有话说:
快点结束打怪我要去宫斗(尖叫
第十七章 马鲛鱼刺身
李平是三代单传,娶了一个老婆,头胎是个女儿,家里全都苦了脸,取名叫李菁,菁表示禁,别再来女儿了。为了一簇香火,胡春红与李平勇猛地反抗了计划生育,运气不错,两年后得来一个儿子李聪。
一儿一女所能得到待遇大相径庭,李菁也明白自己的处境和家庭,尽力做个懂事的姐姐,有用的车女儿。然而大概是定数有轮回,李聪的降生违反了社会主义事业所倡导之计划生育,并在前七年中享完了太多福气,连带着夺损了自己姐姐的,不幸早夭了。
九岁的李菁和七岁的李聪在诸江河边耍水漂子,一大群渔民娃子一块玩,推搡之间竟然一同掉下了河。正是盛夏涨水的季节,小孩子根本抵不过湍急的江水,还好有路过见义勇为的人,李菁扑腾得更厉害些,被救了上来,但李聪没了。
活下来的是女儿,不是儿子,成了李平和胡春红心里的一根刺。
由于政策原因,李聪一直是个不存在的黑户,人没了后,也只有父母与姐姐知道他曾经来过这世界上。在外人面前,胡春红与李平从不提起这间伤心事,但关上门后面对着李菁,那便是另外一幅面孔。
在畸变家庭中成长起来的女孩堕进了毒品诱惑里,尤其是大学后与男友在难以启齿事情上的频繁争吵,使她更轻易地被另些异性迷走,一步步踩进织好的蛛网中。
李菁被父母发现吸毒的时候,奇异地滋生了一种报复心理,悄无声息地在父母的餐食里加进了致幻剂——胡春红和李平又见到了李聪,小小的聪聪,嘴里喊着爸爸妈妈,尔后几分钟里飞速地幸福加速着,小学初中高中大学,成绩又好,人又懂事。他们的儿子回来了,视若珍宝的聪聪就这么站在面前,生命的活力与光芒闪烁在头顶上。
3月16日的晚上,李菁和赵居诚吵了一架,接到了苏秦嬴的电话,赶往夜店。她的确只待了十五分钟,稍微聊了聊天,但离开的时候包里多了两袋子的白色粉末。
她回了家,不慎吵醒了父母——两袋毒品拿出来后,一家三口便在深夜里开始秘密的畅游幻境。李菁昏昏沉沉,见着父母向自己走来,充满爱意的怀抱打开,不再有那个叫做李聪的阴影笼罩在自己身上。
可现实是相反的,胡春红痴痴地抚摸着女儿的脸颊,流着涎水喊着,聪聪,聪聪。
李菁尖叫着扇了母亲一巴掌,让李平勃然大怒,一拳打在了女儿的头上,骂骂咧咧地开始怒吼。处于吸毒状态中的三人已不存在任何一点冷静思考的可能,剧烈的争吵与斗殴爆发在这一小居室中,逐渐膨胀发酵,最终酿成了悲剧。
胡春红和李平回过神来,女儿已经倒了了血泊中。
渔民家中为了宰鱼,会有足够把人分尸开的利刃,为了冰鲜,会有能够存放众多肉块的冰箱。胡春红与李平花了几个小时的时间把李菁锯开,分包藏进了冰箱里,想着每天早上出渔慢慢地扔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