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刻为了不扫眼前人的兴,骆阑笙只能顺从地接过画笔,用食指与拇指捏着攥紧。
“把这块地方涂满。”
宋琏之点了点画中的一块空白,是对岸的树林,枝干描得很细密。
骆阑笙犹疑着,慢慢举起了笔刷,刷头裹了层墨青,盘旋在画布上方,迟迟没寻到合适的着陆点。
凝神间,手背被裹进了一片温软,一只手从后方轻覆而上,贴着他的手背,伸直了指尖去够他蜷起的关节。
调整完角度,与他握住同一支画笔,引导着笔尖轻盈降落,留下第一抹痕迹。
“放松手腕。”
宋琏之躬着腰,半个身子缩在他与画架之间,露出精致的侧脸线条。
骆阑笙心神一晃,手指也卸了些力气,全凭宋琏之拿捏操纵,像易主了一样。
“我中午听李嫂说,你不爱吃甜口的。”
“是这样吗?”
宋琏之点涂着细窄的缝隙,语气平淡,似乎仅是随口一问。
“嗯。”骆阑笙诚实应道。
他自认性子好强,做任何事都不愿落了下风,被人瞧见笑话,更不论自己的心上人。
宋琏之状若无意地诱导,骆阑笙便渐渐投入其中,专心致志地配合他运笔,无暇去过多地思考问题。
“那怎么把我送的都吃了?”
“你给的自然不同。”骆阑笙随心而答。
这样的回复早在他意料之中,但切实从骆阑笙之口得到了确认,心头又抑不住冒出一点雀跃。
宋琏之侧过身,睫帘轻颤,面不改色。
他握着男人的手,把笔刷移进笔筒里,涮干净软鬃,在浓郁的姜黄色中滚了一圈。
“你喜欢我什么?”
他轻声问,心里砰砰的,周遭的碎响也听不见了。
时间的沙漏簌簌流动,有岩砾混入其中,堵住了狭孔,上层的沙流失去泄渠,在缄默中越积越深,逆向漫涨。
涨得他心口发闷,两耳嗡鸣,笔尖抹错了位置,姜黄与墨绿生硬交接,拖出一记暗沉沉的痕。
骆阑笙慢慢地想,脑海里先浮现出一张稚嫩的脸庞,再是一个瘦削颀长的背影,斜倚横栏边,独沐月色中。
他望向身前那人,看了又看,怎么都瞧不够似的,心里藏着说不尽的柔情,开口却讷于言辞,只苦自己嘴拙。
“全部。”
宋琏之容貌姝丽,风姿绰约,可骆阑笙却偏爱他皮囊之下流于世俗的心。
他觉得宋琏之可爱极了,娇蛮任性是可爱,口不称心是可爱,色厉内荏是可爱,山呼海啸那般的可爱。
他的灵魂是霜与火的结合,霜雪成冰,冰寒彻骨地封缄情欲,火焰熔浆,滚烫热烈地呼唤爱情,两极相融,冰火交织,化腾出阵阵水雾,虚无缥缈地掩隐了一切心迹。
骆阑笙隆冬啮雪,盛夏吻火,用他的热忱和温柔悉心浇灌,在灰烬的余温中埋下种子,寒消暑褪,冰封的土地逶迤龟裂,终而破出千万朵怒放的玫瑰。
“没诚意。”
宋琏之嗤笑,耳目也清明了,心口的滞涩感消失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