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很聪明,临死前申斥暴徒们害死了他的丈夫和儿子,她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于是急于邀功的凶手们,以为斩尽杀绝的同伙已经提前对目标的孩子下手,柜子里的男孩得以生还。
樊天蹲在女人流干血液的尸体前,他的心脏似乎被那声巨响震出了胸腔,空荡麻木。
发生了什么?
这具被散乱的发丝遮住脸,满身血污的尸体是他的妈妈吗?
他的妈妈总是利落的束着头发,衣着得体,不是这个样子。
那这是谁,看起来好疼好可怜。
别想。
别在乎任何事,别为任何事伤心。
樊天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心与情感就此清空,灵魂受困在黑暗的柜子里未能与他一同逃离。
这头迷失的幼崽在经年后被来路不善的权谋者收留,权谋者抱着几分将与自己不睦的,行事正直的敌对的孩子同化的消遣心理,以拯救者的姿态,将其钉死在极渊。
他再难见到碧蓝如洗的晴空下,空气融暖,草木芬芳,对他温笑着拉着他的手的人了。
他见到了,可是又被他弄丢了。
叛鬼主谋在等待一个审判,他等待的人却隐匿了踪迹,像是将他遗忘了,又像是将他无期限的放逐。
江赫然如先前承诺那般,将身份地位拱手相让,组织需要一个有能力的领导者,而樊天接管后无疏漏的运作,令那位消极的首领抛下了肩上的负担,在樊天重伤修养期间携鹤井共同在组织内现身,而后彻底化身成难寻觅的幽魂。
墓地是亡灵的安息处,错过厄莱斯忌日的江赫然在自己生日这天来到陵园祭奠。
他所记住的生日,是厄莱斯将他捡回的日子。
鸦群在上空盘旋,停落在树枝上的乌鸦,睥睨着下方的来人。
身边总是前呼后拥的恶徒首领,独自现身,一身黑衣在暗淡下来的天色的遮蔽下,像道孤寂的影子。
他将花束放在厄莱斯的墓碑前,声音轻慢,少见的温柔,“我好想你。”
嗡鸣的声响从墓碑斜后方的树丛处传来,即使没人等他回去,依然设置着“回家”备忘提示的樊天,用冻僵的手指,默声关闭了手机提醒。
江赫然只是神色淡漠地抬起眼,在看过去之前,便了然了什么般,没再向那方向分过半寸视线。
知道今天对于江赫然来说是特殊日子的樊天怀揣期待,就这么从早等到晚, 还好,他幸运的见到了他等的人。
连日来第一次不是在梦中的相见,只是天好暗,灰蒙蒙的,带来隔阂的距离感,远到看不清对方的脸,更像是思念成疾的幻觉,稍稍靠近一点,就会如梦境般坍塌消散。
被他注视的人漠视着他的存在,在随后迎上来的鹤井的随同下,动身离开。
樊天跟在后方,察觉有异的鹤井眯了下眼,冷笑着说:“你还敢出现?”
就没有樊天不敢做的事——与江赫然相关的事物除外。
曾以不向任何人低头为人生信条的男人弯下膝盖,冲着江赫然跪地认错,“原谅我好吗?”
鹤井看样子十分想就夺爱与被暗杀的仇跟樊天掐一架。他这边伤筋动骨一百天,身上还嵌着钢钉,跪地上那位胸腔动刀不过一个多月,又挨了一天冻,真打起来说不上谁占谁便宜。
最该发表看法的江赫然却出离的淡定,眼中自动过滤掉了樊天,平心静气的和鹤井说,不着急回去的话,他就再多陪厄莱斯待一会儿。
大抵因为今日舟车劳顿的从异国赶回,又没怎么好好吃饭,一直不强烈的孕期反应突然发作,江赫然捂住腹部干呕半天,才压下反胃的感觉。
樊天本欲上前查看江赫然的情况,鹤井先他一步将人扶住,在江赫然的后背上轻轻顺着,“回去吧,你现在要注意保暖,身体要紧,别着凉了。”
杀人未必要见血,诛心才是最狠的,鹤井轻声,却字句清晰地说给在场的另一人听, “以免我们的孩子又不乖,再闹的你不舒服。”
樊天闻言僵在了原地,江赫然默认般,拢了下风衣的衣领,一向不受管的人,听话的加快了离去的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