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妈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都不接?”
“我去学校接你,老师说你也不在教室,你怎么回事?”
季禺一手开始不自觉地抓着衣角,另一只手的拇指要放到嘴里咬,就被杨英吼了一声:“手那么脏还放嘴里,多大了!”他又马上放下手,局促地坐在位置上。
他很累,身心俱疲得连谎言都不想编造,他想说能不能不要再说话了?然而他看见杨英发红的眼角,她微张的嘴喘着气,一手撑在桌上,便嗫嚅地把话吞下。
“教室太吵了,我去图书馆自习的。”季禺终究还是撒谎了。
“早跟你说在家自习,偏要去学校,图书馆晚自习也有开放?”杨英没有发现谎言的漏洞,实验班的学生是不可能吵闹的,“我和你们刘老师有多担心你知道吗?打电话也没有接,差点把妈妈急坏了。”
“以后还是不要去学校了,晚上一个人搭公交回来也不方便。学校食堂也和外面吃的快餐差不多,还是妈妈辛苦点在家做饭好了。”杨英的口气缓和下来,不再像刚入门时那么咄咄逼人。
“在学校可以问老师问题,”季禺挣扎着吐出一句话,“在家读不下。”
“以前就可以,现在怎么不行?还是你在学校有什么非见不可的朋友一天到晚要黏在一起?”杨英后一句话问得蹊跷,她向来知道事情保留七分只问三分,季禺没想到她对付学校同学的手段也用到了他的身上。
他从小到大都讨厌杨英这种问法,他好像从来没有被杨英信任过,虽然他确实做了一些事隐瞒了她。他其实很愤怒,为什么妈妈从不会全心全意地信他?杨英发现了什么?季禺垂下眼,不看杨英:“我的朋友没来晚自习,我就是一个人。”季禺也向来说三分实话,陆钺确实没去晚自习。
季禺扯起书包背回房间,他能察觉杨英注视他的眼神。他今天疲倦得不想伪装自己,便不再说一句话,“啪”的把房门关上了。季禺没有发现自己的转变,但杨英却察觉到了季禺的变化。以前的季禺绝对不会对着杨英甩门,也不会摆出一副我不想和你说话的脸色,她的孩子一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学坏了,杨英十分笃定。
季禺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发呆,他此刻什么也不想做。现在静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全身的肌肉都在酸痛。前几个小时他有多愉悦和忘我,那么现在他就有多消沉和颓废。因为晚上射了太多,他的阴茎微微发痛,这让季禺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受到了损伤,开始害怕起来。他知道自己身体并不如同龄人那么强健,但会这么脆弱吗?他不想让杨英带他去医院,杨英,他又想起了他妈妈,忍不住叹一口气,把被子蒙住自己的脸,好像这样就可以和现实所有的一切隔绝。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去晚自习,他担心自己没有和陆钺更多接触的时间。季禺想了很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便爬下床打开自己的抽屉。
抽屉的深处是陆钺给他的一条费列罗,还有他给自己买的一盒。他舍不得吃陆钺给他的糖,就买了一盒替代品。季禺拆开一颗糖,尝试着折金玫瑰,但他做不好,甚至一不小心把纸撕坏了。烦透了,季禺把纸撕碎,又一把揉成小团,他嘴里含着糖是甜蜜的味道,可心口却像被塑料纸盖住一样烦闷。
吃完糖要刷牙,他上床时又想到杨英小时候对他说会蛀牙要刷牙的教育,赌气地直接上了床。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无意义地按键,翻看自己和陆钺的短信,然后手指迟迟停留在陆钺手机的拨号键。季禺舔了一圈牙齿,搜刮了甜味,还是算了。他把手机放在了床脚。
季禺很晚才睡着,以至于早上他破天荒地起晚了。但杨英做的早餐他必须吃完,只能坐在餐桌前扒拉滚烫的稀饭。吃饭的时候杨英总是喜欢盯着季禺的脸看,她带着温柔地巡视季禺,好像昨晚他们之间快要一触即发的争吵不复存在。
“昨晚没睡好吗禺禺?”杨英往季禺的碗里夹蛋,装作若无其事地提了一句,“我昨晚打不通你电话,就去房间看你有没有带手机出门。”
一口蛋黄卡在了季禺的喉咙里,他有些预感杨英接下去要说的话。
“你抽屉里的糖怎么那么多?谁给你买的巧克力?”
“自己买的。”季禺不顾稀饭的烫,一口咽进嘴里,他知道杨英可能不会信他,尽管这是一句实话。
“自己给自己买那么多巧克力?我以前不是跟你说不要吃糖吗?蛀牙了怎么办?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爱护啊。”杨英又开始碎碎念。
季禺看了眼时钟,着急地吃完最后一口饭,“嗯嗯”了几声,急忙去赶公交,杨英在他身后喊需不需要载他去学校,他逃也似的关上了家门。
但季禺还是迟到了,他等下一趟公交花了很长时间。这是季禺人生第一次迟到,迟到的人只能站在教室后门等老师准许进来。他站在后门被巡班的年段长经过看见,脸上火辣辣地体会到一种游街的羞耻。季禺扯着书包带,垂着头,从烦躁到丧气,他替自己觉得委屈。到底为什么会这样?什么事都像要和他对着来,他眨巴眼睛,甚至有种要哭的冲动。
突然他的书包被人提了起来。季禺扭头一看,发现陆钺不知什么时候到的教室。陆钺把他的书包提起来,放在自己位置上。
“重不重?”陆钺的声音被盖在朗读声下,“再背就要驼背了。”
因为他的位置就在后门,就算陆钺迟到罚站,也等于在自己的位置上站着。陆钺毫不在乎地站在后门,丝毫没有迟到的反省。
“迟到而已,怕什么?”陆钺捏了捏季禺的肩膀。
第19章 去云山
季禺抬头刚想对陆钺说几句话,班主任就朝他们走来。季禺做好被老师骂一顿的准备,结果老师并不提及迟到的事,反而问季禺昨晚到哪儿去了。
“我去图书馆了,”季禺把昨晚的谎言又搬上来,“对不起刘老师。”
问季禺昨晚的事不止班主任,在下课时季禺的后桌也问了他。
“你妈妈打了刘老师好几个电话,所以刘老师在教室问大家有没有看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