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傻眼,少宫凑过去耳语:“你今夜会不会说话啊?哪壶不开提哪壶。”
“还是说正事吧……”少商不敢再‘叙旧’,一把推开胞兄,强笑着找话,“楼县令,这几日我遇到了一伙……”
何昭君忽然哎哟一声,按住腹部,面露痛苦之色,楼垚转头看见妻子裙摆濡湿,立刻高声道:“女君要生了,快来人啊!”
说着他打横抱起妻子,风一般往后堂走去,连声招呼都来不及跟客人们打,然后厅堂内外楼家仆众行动起来,或走或奔,乱作一团,程少宫见机溜之大吉。
少商呆呆的站在原地:“我……又说错什么了。”可她还什么都没说啊。
霍不疑缓缓走到她身旁,微笑道:“你没说错话。你记挂他们夫妇,我们不如跟去看看。”
少商有些惊悚:“你,怎么这么好声气了……”刚才你脸上还跟结冰了似的呢。
霍不疑笑笑,拉她跟着仆从奔跑的方向走去。
县衙为了迎接贵客,长长的回廊上挂满了红艳艳的灯笼,照的人面庞发红。
少商适才饮了几杯酒,此时酒意上涌,身上软软的挨着霍不疑的臂膀,木木道:“你莫要一时冷一时热的,我有些心慌。”
霍不疑低声道:“你会心慌,我不信。世上再没比你更能惹我着恼的人了。”
“真的。”少商拉着他的袖子,“你高兴了,我就心宽些,你冷着脸,我就心烦。”
霍不疑低笑一声:“以前我觉得你是在戏耍我,几句话将我气的半死,再几句话将我哄转回来。你在旁看我一时气恼,一时喜不自胜,偷偷高兴。”
“……啊,怎会呢。”
“以前我还气自己受制于你,后来在边关过了五年,方才发觉,宁可让你气,让你哄,也胜于一人孤零零的。”
霍不疑低头,发现女孩正怔怔的抬头看着自己,笑问怎么了。
少商摇摇头:“我从小就是孤零零的,我本以为,人生到这世上,本就是孤零零的,便是偶尔有人相伴,也不会长久。就如路过一处风景,风景看完了,还得接着往前走。”
霍不疑默默的摸了她的头发一会儿,道:“你想的不对。”
“我知道。”少商闷闷道,“我觉得自己像一个黑黝黝的深洞,除了我,周遭都是灯火通明,只有我,永远是漆黑的。”
她抬起头,面若明霞,“后来你来了,举着烈焰熊熊的火把,将洞穴照的亮堂堂的。我知道这是天大的幸事,可却不知如何应对。”
霍不疑一阵酸楚,他知道这话的意思,就像一个冻惯了的孩子,乍然温暖反倒不知如何是好了。他紧紧揽着女孩柔软的腰肢,将额头下抵她的头顶,低低道:“我害你不浅,让你吃了许多苦,可我也不能放了你,只盼以后年年岁岁,好好的待你。”
少商顶不住他的额头,吃吃笑着将头埋入他怀中:“你听,那边叫嚷呼喊的一团乱,何昭君正发作的厉害,你我却在这里自顾自,是不是太不厚道了。”
霍不疑忽叹了口气:“现在,我除了盼袁慎顺遂康泰,还开始期盼何昭君平安生产,与楼垚白头到老了。这样患得患失,我果然是老了。”
少商道:“你明里暗里敲打我,当我不知道么,适才我说你年近而立,你又不高兴了吧。唉,你放心,除了你,我这一生从未回过头。”不论是父母还是童年,缘分过去就过去了,她从未想过挽回什么。
两人边走边说,不一会儿走到县衙后院,仆妇们进进出出,楼垚焦躁不安的在庭院中一圈一圈的走着,只差将青砖磨出烟来了。
霍不疑歪头低语:“你适才问我为何那么好声气——第一,你不知道楼缡的近况,不知道楼经夫妇的生死,连何昭君生没生孩儿都不清楚,可见你这些年与楼垚毫无联系。”
少商叹道:“瓜田李下嘛,这些年有事,我只与何昭君通信,而且从不过问他们的私事。这回,我也是以为事过境迁,大家都可以心平气和了才来的。”
霍不疑对她的打算不予置评,继续道:“第二,以何昭君的性情,若是楼垚冷待她,她早嚷出来了,可她只说自己无能,可见楼垚素日与她还算和睦。”
“对对,适才他们两人虽言语不对付,可楼垚记得给何昭君座位上多垫一层软绒,何昭君提醒楼垚饮酒前先垫一碗羹汤。”少商想起来了。
霍不疑嗔道:“你知道就好!”
两人在庭院边上坐着静待,不断宽慰楼垚,少商更将自己车队随行的老医者贡献了出来,让他给何昭君接生。如此又过了大半个时辰,产房里不断传出痛呼,少商还好,霍不疑却神情愈发凝重。
老医者从产房中走出,楼垚忙冲上前去问情形,老医者道:“一切都好,尊夫人年轻体壮,胎位亦正,想来不久就能生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