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不疑见未婚妻情绪不高,就将她送家后自回府邸了,走前见女孩蔫头耷脑的无精打采,便柔声吩咐她再歇一日,他会替她去宫里告假的。谁知一俟他离去,少商立刻脱兔般的奔去九骓堂。原来她只是对着受害者母子没情绪,对上自家爹妈那是八卦情绪空前高涨。
“凌,啊不,霍夫人…那什么,疯了…?”程老爹这两天一直在家养护晒伤,听罢这番复述他的眼白显得更白了,“这事估计都没几个人知道罢?”
萧夫人点点头:“嗯,至少我就没听说过。也是,又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子晟那样心高气傲的一个人,却有位疯母,说出去好听么……不过,我现在倒是明白了?”
“阿母明白什么了?”少商问。萧主任常有些不凡的见解,她一直十分佩服。
“霍家一门忠烈,陛下当初却没有为霍夫人绝婚之事撑腰到底。”
非洲酋长父女俩齐齐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萧夫人继续道:“当初打听到霍凌两家的往事时我就觉得奇怪。汝阳老王妃再有脸面,究竟君臣有别,她再能胡搅蛮缠,陛下雷霆震怒之下,也不见得能抵挡——可陛下还是放任霍夫人和凌侯绝婚了。”
“现下我明白了。陛下是性情中人,未必喜欢凌侯与淳于氏的行径,又觉得强扭的瓜不甜,就是凌侯迫于君威离弃淳于氏迎回霍夫人,那又有什么意思?还有一则,倘霍夫人还是凌侯夫人,那么抚恤给霍氏一族的好处免不了要让姓凌的沾些去。于是陛下就想,索性让霍夫人绝婚,然后再嫁一个忠厚重情功勋卓著的郎婿——比如崔侯。不但霍夫人将来有靠,子晟也能有个真心关怀的后父,谁知……”
“谁知,霍夫人绝婚后没多久就疯癫了?”少商喃喃着。哎呀呀,皇帝这下可算错啦。
萧夫人叹道:“正是。谁知道霍夫人对凌侯用情那样深,竟然疯癫了。唉,也不能怪陛下,绝婚又不是什么大事,再嫁就是了,有什么过不去的,哪个能料到会疯呢。”
程老爹嘴巴动了动,很想表示一番关于‘绝婚并非小事’的见解,最后还是忍住了,只能连声‘可怜可怜’的叹息忠臣之妹如今的凄凉光景。
“嫋嫋,你记住了,如今这事是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陛下也不想让他们知道。你在外面别乱说,免得惹帝后与子晟不快。”萧夫人最后谆谆吩咐。
少商郑重应下。这点行情她还是懂的,不会那么没眼色。
首先汝阳老王爷显然是知情的,但他那坏事的老太婆未必知道,所以才那么大喇喇的没有进退分寸;帝后是知道的,那么按照皇帝的天秤座丝带儿,越妃也一定知道了;凌不疑他爹应该也知道,不然不会怕皇帝那么厉害,至于其余人就得望天问卜了。
次日睡到自然醒,少商本想再懒惰的瘫一日,整理整理思路,开展一下批评与自我批评,谁知多歇一日之事被次兄程颂知道了,他便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通知了万萋萋,然后万萋萋又以掩耳不及盗铃之势来抓人。
在万府足足玩闹了一上午,又是膊扑又是骑马,自然还少不得赌两把(少商险些连衣裳都输掉了),终于在午膳时将自家把子灌醉后,她才得以摇摇晃晃的回了家,坐在马车上迎着秋风散酒气时,不意竟在街上看见了楼垚。
少商立刻清醒了,双眼瞪的圆铃铛一般,伸着脖子眺望街角那头——楼垚低着头骑在马上,踽踽而行。原先那个,高瘦阴郁的模样。一晃眼的功夫,他与随从们就从视线中消失了。少商愣愣的坐回车中,半晌无语。
所谓买卖不成仁义在,婚姻不成情意在,就算情意不在了楼垚当初送的礼还都穿在程母身上呢,是以她很理所当然的担心起前未婚夫现下的日子了。
回到居处后洗去一身的酒气,少商趴在窗栏上苦苦思索,应该如何打听楼垚的近况呢。
大剌剌去楼家去问是不可能的,楼家人会吓死,凌不疑也会活吃了她;直截了当的去问亲娘也不现实,萧主任最怕他们藕断丝连,恨不能全网屏蔽楼家消息;她那三位兄长中有两个半都是属二五仔的,下课铃响时让他们去打听,课间十分钟都熬不过萧主任就会带着班主任杀到——那该怎么办呢。
到了此时此刻,少商才发现自己手上可用之人简直比肚里的墨水还少。
其实她一直都是个特别有事业心的姑娘,混社会就兢兢业业的混,读书就呕心沥血的读;投胎到这样衣食无忧的剥削阶级家庭,她本想好好干一番事业,不敢说富可敌国,但至少在程老爹的庇护范围内自立门户自食其力是不成问题的。
谁知来了这里大半年,连程家祖坟在哪儿都还没闹清楚,就再一再二的撞桃花,到现在为止,除了一桩婚约两个未婚夫三段绯闻,她竟然一事无成!
想到这里,少商眼珠一转,忽然计上心来——那个嘴货当初不是说欠她一回吗,现在她跟着凌不疑上可九天揽月下能火锅海底捞,其实也没什么地方用得上袁慎了。这回就让那货将诺言偿了,也算大吉大利,国泰民安。
少商当下招来莲房,附耳过去如此这般吩咐了一通。她如今攀上金龟婿,又日日进出宫闱,在家中早是身价倍增,威势大涨,奴仆无有不恭恭敬敬的,有时比管理家务的程姎说话还管用。莲房本就对自家女公子死心塌地,便十分爽利的一口应下,扭头就走。
办完这桩事,少商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犹如一只圆滚滚的鼹鼠,打算睡一顿美美的午觉,谁知此时萧夫人却遣人来传她去九骓堂,言道:凌侯夫人来了。
少商伸了一半的胳膊顿在半空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