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商道:“那好。烦劳你先回避,我和叔母有话要说。”
楼垚道:……你还是用托词吧,显得圆融些。
桑氏一直忍笑看着,待少商支走楼垚屏退侍婢,才道:“好啦,说吧。皇甫仪跟你说什么了?”她还不知道前任未婚夫的德性?!
少商忙将皇甫仪昨夜所说的简要叙述一遍,然后道:“……叔母,他说的都是真的吧,没有诓骗我,是不是?”
桑氏静静听完这些,嘴角挑起一抹讥嘲之意:“他倒是个大孝子,这么一段曲折的故事,他讲来讲去,却漏下了最要紧的一个人。”
少商一脸‘果然不出我所料’的表情,拍案道:“我知道。就是那个孤女,皇甫夫子定是漏下了她的许多事?!”
“你耳朵生反了么,我说的是‘大孝子’!”桑氏戳着侄女的额头笑骂,又不屑道,“戚氏其人,不值一提。作出一副孤苦无依之状,以为能骗过所有人。后来倒是得偿心愿了,登门入室成了皇甫夫人,难道就很快活了么?”
少商一呆:“啊,她还是,还是嫁了…”若说叔父程止是个大猪蹄子,这皇甫仪就是猪脚毛!昨夜说的那么真诚可怜,口口声声‘那孤女不及未婚妻万一’,结果转头就娶了她?!
桑氏见侄女几有炸毛之势,笑道:“你别急,信叔母一句,戚氏嫁了过去,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这些年,她过的怕是比囚室中的犯人强不了多少。”
少商安静下来,若有所思。
桑氏继续道:“皇甫仪漏下的,是其母荼夫人。”
少商啧了一声。得了,白莲小三恶毒婆母都齐了,幸亏叔母逃的利索,不然现在哪能和叔父一天到晚的发狗粮,全然不管别人受不受得了。
“这荼夫人怎么了,不是说后来皇甫家的孤寡老幼都由您照看么,吃您的用您的,还敢在您跟前拿捏什么呀?”
桑氏笑道:“她倒没吃我的用我的。因为皇甫伯父早年亡故后,她就改嫁了,其时皇甫仪还不足五岁。不过嘛…她两回改嫁都不如意…”
“改嫁两回?!”少商莫名生出一股艳羡,“荼夫人蛮有本事的嘛。”
桑氏哼了一声,道:“荼夫人甚是貌美,自有不俗的心气。可惜了,连嫁三回都未能如愿。皇甫伯父有才学能耐,可惜早早过世。第二位夫婿庸碌无为,荼夫人愤而绝婚。待她对第三位夫婿的前程也死心时,才知道自己与前夫之子已声名鹊起。彼时皇甫仪才十四岁,于是她赶忙回来摆太夫人的架子了!”
少商顿时心生鄙夷。
桑氏又道:“皇甫仪年幼时,荼夫人忙着自奔前程,连看都没来看过几次。皇甫仪出息了,那么多仰慕他的高门淑女都抢着来恭维奉承,她可不是乐的很!”
“叔母,这荼夫人是不是为难过你?”少商寻思起来。
桑氏冷哼道:“为难我就罢了,我从来把她的话当耳边风。什么‘我儿才貌过人,你要惜福’,什么‘当年定亲也太仓促了,婚事有关终身,我看还要从长计议’……哼,有本事去找皇甫家的族老来退亲好了,我还少受七年罪呢。她也就能为难为难家母罢了!”
“后来皇甫家败了呢?”少商充满了幸灾乐祸,“她是不是一溜烟跑了!”
桑氏十分嘉许的看了眼女孩:“不但跑了,还撇的清呢!她躲在夫家不敢出来,刺史着人上门去问,她就急慌慌的扯着与后夫生的两个儿子,道‘吾独生此二子’!”
“就这样,后来皇甫夫子东山再起,她还好意思再出来?”这般脸皮的厚度,少商不知是该佩服还是唾弃了。
“人家说了,她有苦衷!”桑氏讽刺道,“稍待局势缓和,她就迫不及待的拿戚氏来压我,一天到晚在我跟前说戚氏多么温柔卑弱,照顾皇甫仪多么周到,比我强了不知多少。后来,呵呵,皇甫仪终于成全了她们。让她们二人真成了婆媳…”说着,她笑出声来,“这里我要替皇甫仪说一句,做的好!”
少商泄气道:“荼夫人哪里是真喜欢戚氏,她不过是拿戚氏来断绝夫子和叔母您的婚约,等着以后再找更好的新妇呢!”
桑氏淡淡一笑,一针见血道:“你不知道。荼夫人这种人,永远不会满意任何一个新妇的,若是可以,她恨不能自己嫁给她那前程远大的儿子呢!”
少商险些呛着口水,又惊又笑,上前抱着桑氏的胳膊,用脸蛋揉着柔软的细布袖子。她就喜欢这种又刻薄又直白的讥讽!
桑氏抚其面庞,柔声道:“你相信叔母。皇甫仪娶了戚氏,是对戚氏最大的惩罚。他辞官归隐,则是对其母最大的惩罚。其实后来,他什么都明白了,只是说也无用了……”
少商兴味道:“叔母倒想得开,什么都放下了吧。”
桑氏笑了笑,侧首回忆起来:“当初和皇甫仪退了亲,要说不伤心是骗人的,我本已无心再嫁,可父母兄姊每日长吁短叹,动辄哭天抹泪的,我就想还不如嫁了算了。”
不过她不是自暴自弃的性子,就算要嫁人也要好好嫁,做不到恩爱缱绻,至少要互敬有礼,“其实吧,当时我虽误了花期,名声也不大好,但仗着父兄家世也不是没人要。山上那三五个性情温厚和善的未婚仕子中,我最后挑中了你叔父,一来嘛,他时常偷偷瞧我,还以为我不知道呢,二来嘛……”
她笑倒在案几上,“不是我自夸,整座白鹿山,算上山下的两座县城,也找不出第二个比你叔父更俊秀美貌的年轻公子了!”
“叔母,你这样以貌取人好吗?”少商也想笑,却板着小脸。
桑氏掩袖笑道:“所以我已不恨皇甫仪嫌弃我容貌了呀!对着你叔父的脸,哪怕之前两人不熟,日子也能好好的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