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想骂你,你现在都成天打工,真是生活费不够了,你就不能去美国打工?人家奥巴马的女儿还去饭店洗盘子呢?你一个好手好脚的大男生,还怕饿死不成?”

何浩林骂得挺大声,大到两个路过竹园的女孩儿眼神都一个劲儿地往这边瞟过来,估计在想着这两人看起来都不是善茬,吵成这样会不会打起来啊。但是顾彦棠不得不承认,何浩林说得很有道理。

回家的时候顾彦棠经过了沃尔玛,就去买了这两天的菜。买菜的时候,顾彦棠心里还在想着交换生这件事。

其实他心里明白得很,什么生活费太贵啊,让他那么犹豫的最大原因其实是放不下现在正下班回着家的那个人。

一直以来,联系在他和温殊之间的情感,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一直以来,他都充当着其中那个更加主动的角色,当然和两个人的性格有关。

相对于大多数时候都内敛自持的温殊来说,顾彦棠对于生活中想要的一切都会采取主动出击的姿势。对于感情,尤其如此。

当然对于这一点,顾彦棠本人并不介意。感情这件事不可能就像这超市贩卖的商品一样可以随时放在秤上秤一秤,衡量一下公平与否,自己的所有付出值得不值得。

顾彦棠不知道什么时候看过一本书上说过这样一句话,真爱就是不问值得不值得。他挺认同这句话的,所以当时就记住了。

可是即便自己是这么想的,他却完全没有把握,温殊是否和自己是否有着同样的想法。他也实在无法想象,自己如果真的离开一年,在这一年时间里,温殊的身上会发生什么。

毕竟,就算是自己在身边牢牢地看着他,都有个存在感极强的前男友见缝插针地搞破坏了。更可恨的是那天明明大张旗鼓地告别完了,却过了好长时间都还没舍得走,存得什么心大概只有温殊看不出来。

顾彦棠心事重重地买好了菜,往家里走的时候心里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是去美国一年,一年时间的异地恋,他能回来几次,一次还是两次?温殊能好好照顾自己吗?

厨艺那么差的他大概只能天天叫外卖吧?外卖的调料放得重,用的油也不好。顾彦棠又想起了他刚去温殊家里的样子,卧室乱得一团糟,估计又得叫个钟点工来打扫吧……

虽然表面上看上去,明明是温殊离不开自己,但实际情况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就算温殊不会做饭,生活自理能力又出奇的差,可是顾彦棠知道,温殊一个人也能过得挺好的。

不是有个词叫无欲则刚吗?顾彦棠知道温殊虽然表面上看着温柔,为人也有着看似和善的亲切,但是对于感情上却是个无欲则刚的人。

而自己就不同了,光是想想哪怕是只有几天的分别,就能让他非常不爽了。更何况是长达一年的时间呢?想到一年时间都看不到他的脸,触碰不到他的皮肤,睡醒的时候发现在异国他乡,也拥抱不到枕边人,顾彦棠就觉得这一年离乡背井去美国不值得。

去特么的开阔视野,去特么的简历好看,去特么的前途似锦……顾彦棠觉得自己即便是浪费了这个机会,仍然是个会拥有着牛叉闪闪人生的人。

他又捏了捏书包里背着的那份交换生报名的申请表,然后把它干脆拿了出来,扔进了超市出口的垃圾桶里。

既然已经决定不去了,就索性干脆不让温殊知道好了。如果温殊知道的话,一定会和辅导员说一样的话。

就像每当讨论起学业,讨论起工作,讨论起未来的时候,温殊就会不自觉地换了个表情,此时的他似乎不再是顾彦棠的恋人,此时的他更像是学长,更像是老师,像是一个大人在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着自己。

也不是顾彦棠会讨厌这样子的温殊,温殊的任何模样他都不会讨厌。但是就像和温殊总是劝他少做点兼职一样,他当然知道温殊是为了他好,可是直觉上他就是不喜欢。

夜深人静的时候,数次剖析自己的内心,顾彦棠意识到自己确实是有点大男子主义的。鉴于温殊不是女人,大男子主义这个词用得不是十分准确。

但是那种居高而下对人的帮助和施舍,是很难不刺激一个身处下位的寒门子弟敏感的自尊心的,即便是当事人所提供的帮助完全是发自内心的善意。

等清楚意识到这一点之后,顾彦棠自己也是觉得挺没劲的。不大气,一点都不大气。

可是他身处当下,他确实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来。

唯一还好的地方就是还有看起来比较光明的可预期的未来。他现在已经大三了,还有不到两年就可以毕业了。就算不考研,以自己的优秀程度,顾彦棠也有信心找到一份挺好的工作。

然后和温殊长长久久地走下去。这就是当下自己最大的愿望。

今晚顾彦棠做的是龙虾面。用辣椒花椒八角桂皮各种调料爆炒小龙虾之后,再倒进去一整瓶百威啤酒闷一会儿。等龙虾吃得差不多了,再把大块的手擀面放进浓浓的汤汁中一沾,充分吸收其中鲜美的味道。

虽说口味有点重,不是很健康,但是温殊很喜欢这样吃。

温殊因为忙着弄白天没弄完的案件整理工作,所以吃完之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面前的电脑屏幕上。

没办法,最近那个湖南道县的利用小孩儿盗窃的案子涉及的人数实在太多了,而且苏雪琪报名了研究生考试,最近在热火朝天地准备中,温殊自然是要发扬互助友爱精神。这段时间,他差不多都是一个人当两个人使。

直到顾彦棠洗完碗,打扫好厨房卫生,浇了阳台的花草,然后又把家里里里外外拖了一遍。然后坐在他的身边,手托着腮在一边不声不响地看了他差不多半个小时之后,温殊才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一看手表差不多已经九点半了。

温殊望着这个在自己身边不知已经静坐了多久的大男孩儿,问道:“你今天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没有啊。”顾彦棠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