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听说未来还会涨吗?”

“那可不?谁叫我们这走了郝市长,来了个张市长,能不涨吗?”

“听说这个张市长可有名了,在他任职的五年里,H市的房钱从七千涨到了四万多!”

“当年他信誓旦旦在电视上说,H市的房价绝不会涨到两万,结果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就涨到了四万!”

“那看来我们今天是来对了,现在才一万五不到两万还真是良心价。”

一番话听下来,温殊和顾彦简直大眼瞪小眼。

人就是这个样子的。温殊想。T市的房价这么多年没有涨过,过去四五千一平的时候也有啊,那时看到个新开盘的七八千都嫌贵。

可是今年才过了没几个月,看到七八千的房子,顿时要感慨怎么这么便宜,会不会有什么质量问题啊。现在更是地方这么偏,开盘一万多的房子,要想买得到还得连夜来排队抢了。

再过一段时间,大家会不会觉得两万一平的房子也很正常啊。可是恐怖的是,T城的平均工资才多少啊,最多不超过五千。大家都是在孤注一掷,用两个家庭,甚至是几辈人的积蓄来凑齐首付,再用未来几十年成为房奴的成本来向银行贷款。

可是万一高价买来的房子一旦真的跌了价,银行觉得不划算了,还有很大可能收回房子呢。

比如说此刻的温殊,包里就揣着温胜利的存折。温殊算了下自己今年二十七岁,按照现在的男性退休年龄是六十周岁,那么还可以贷三十三年吧。

不知为什么此刻温殊有点难过,普通人辛苦地工作赚钱买房,是为了结婚,为了孩子。

而他又不可能结婚,更不可能有孩子,是为了什么呢?

上小学的时候,温殊和温胜利一起看新闻联播。看到有记者采访某市民,对于假冒伪劣商品的看法,温殊听到一句让他印象很深的话,那个某市民说:“作为我们工薪阶层来讲……”

后来的话温殊都不记得了,但是当时正上小学的温殊却对这句话有点敏感,他想,这个人好没有追求啊,对于自己人生的定义就是工薪阶层,而且还在全国人民面前讲出来。真是太丢脸了。

人小的时候就是这样,尤其温殊更是心高气傲的,然后发现有些东西确实是真的想多了。

比如小时候会想着考清华好还是考北大好呢,等到上了高中,即使依然是学霸的温殊,也终于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些东西即使是自己再努力也无法企及的。

工作之后,想想自己一直以来好像一直都很努力,也很听温胜利的话,可是又怎么样呢?领导照样给你穿小鞋啊,工作照样很无聊,而且又没有什么成就感。

又有一天看电视,报道说清华毕业的某硕士研究生,因为在大城市难以就业,回老家的乡村里做了一个村官。

那一刻,温殊忽然释然了。清华毕业又怎么样,或者当年的高考状元又怎么样,等待大多数人的结果不过是那句王安石形容仲永的那一句“泯然于众人矣”。

温殊在排队放空的时间里想了很多很多,他终于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他“工薪阶层”的身份。但是内心里却还有点让他不安分的东西,温殊也说不上是什么。

好像苏雪琪说的那个姑娘,那张三十年不变的桌子,那个画面感实在太强了,一直在温殊的脑子里挥之不去。

心里有个声音在叫嚣着,就这样过一辈子,会不会有点可惜?

另一个理性的自己却又在泼着冷水,也许你的才能就这样了,这个社会就这个样,你还能怎么样呢?

到了吃饭时间了,还没有排到温殊。顾彦棠心疼温殊,跑出去附近的小店打了两份快餐,然后让温殊先吃,自己去排队。

温殊去旁边的小桌子吃饭的时候,顾彦棠的眼光就没有从他身上离开过。

就连温殊口渴喝一口水,在顾彦棠眼里都是好看的。爱人间的眼神,没受过特殊训练的人,根本藏都藏不住。更何况顾彦棠是个好看到在人群中扎眼的人,整个人锋芒毕露的,又不懂得收敛。

刚开始是前面排队的大婶好像注意到了这个情况,很快人群里就有很多人注意到了这里有一对传说中的那种同性情侣。

温殊再重新回到队伍的时候,明显地感觉到了来自身前身后的异样的眼光,还有些人在小声地窃窃私语。

好死不死,顾彦棠对这一切都似乎没看见一般,他只看见温殊的头发上还粘着一小片纸屑,就顺手用手指帮他轻轻拿下来了。

人群中开始爆发了不小的骚动。温殊好像听到了有年轻女孩的尖叫声。

要是在以前,温殊肯定要离顾彦棠远远地,避开这些来自陌生人的不善意的打量和窥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今天就是想要和大多数人对着干。

我到底是做了什么不对的事了?我伤天害理了吗?你们凭什么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