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黄诗雨，绝对不会因为他有一张好看的脸就心软。

“长官，你遇到过虐待女人、孩子的人渣吗？”唐锦花托腮看着他，突然问道。

“你遇到了？”许嘉允不答反问。

这世上大多数人在他眼里，都是人渣。

或者说，他觉得所有人都带着原罪。

没有人是完美的，许多人都几个说不出口的阴暗的念头，有些人能克制住，而有的人克制不住，便成了罪犯。

“我每天都遇到各种人渣！”唐锦花憋了很久的话匣子打开，愤怒的拍着桌子，“但今天是最人渣的人渣，连怀孕的老婆都打，身上那个伤，我看得都心惊胆战，简直像被酷刑折磨过……这种人就该把牢底坐穿，可你猜怎么着？”

许嘉允没回答，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他是个特别好的倾听者，准确的说，他是个善于倾听和诱导的审讯专家。

“刚才我同事打电话过来，告诉我，受害者孩子没保住，但是不肯配合调查，为施暴人开脱！还要找我求情，希望不要追责，放过罪犯，真是气死我了！”唐锦花是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无法理解那妹子的脑回路。

难道真有人喜欢受虐，被活活打死都不肯离开？

“我和她保证过，只要她配合我们调查，一定能让这个人渣绳之以法，她身上的伤不是轻伤，也不是一次两次留下的伤痕，还被打得胸骨骨折，腿骨断裂，还有现在流产……这些都可以取证，找个律师，这是故意伤人罪，甚至涉嫌谋杀，判轻判重全靠她自己争取，绝不会关个几天就放出来再祸害她的生活，甚至她可以申请人身保护令！你说她还害怕什么？”唐锦花无法理解一个被老公家暴到失去胎儿的母亲，有什么可眷恋这样的家。

“古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警方很难处理家暴，那些受害者往往因为性格的软弱造成了悲剧，你很难指望一个懦弱的人挺身而出，推翻自己的选择。”许嘉允听她说话间，已经吃完了饭，他优雅的拿着桌布擦着手指，语气平静到冷漠。

“这有什么好害怕的？现在是法治社会！”唐锦花不甘心的拿出手机，里面拍了她的部分伤口证据，“宁可被打死，宁可忍受这样烂泥一样的生活，也要坚定拥护自己的选择吗？”

“你要习惯这世上大部分人都愿意活在烂泥里。”许嘉允依然是冷漠到冷酷的语气，“当然，也别太绝望，有些烂泥也能开出荷花。”

“我一点也没觉得被你安慰到。”唐锦花本来想和老公吐槽一下，找找解决办法，没想到“见多识广”的长官大人居然让她更丧了。

“所以，家暴这种事，你会发现总是会不断发生，隔三差五的报警，却并没有什么有效的解决方法。除非受害者愿意真正反抗施暴者，但如果她已经开始反抗，大多都不会等到警察出面解决。”许嘉允不会给她编织童话故事，只会让她看到现实的残忍和无奈。

第93章 凝望深渊的人

他时常会想起那句话：凝望深渊时，深渊也在凝望你。

他们这些人，是时刻在凝望人性深渊的人，也是作为深渊之门的守护者，见到过最黑暗的人心，其实很难相信幸福，也很难过得快乐。

且不说很多警察因为工作压力或者遇到影响一生的可怕案件，需要心理医生定时纾解，就算普通的出警，也会遇到许多潜在的危险。

但他倒是佩服唐锦花的性格，对工作抱着真正的热情，每天出门前带着“迎着朝阳奔跑”的开心，那股热情都感染到他了。

“你的意思就是除了她自己，别人都帮不上忙了？”唐锦花不会放弃，她明天要去医院再探望病人。

“她自己不想，或者说不敢摆脱这样的生活，即使你帮她走出去，她还会遇到第二个家暴者，这是她自身性格所带来的人生。你可能付出了无数的努力，也只是改变了她这一小段人生，但别妄想改变她的命运。”许嘉允没有她那么天真，有些人不值得去浪费时间帮助，因为他们的内心没有勇气，没有希望，只会浪费这世界的资源。

他们研究的就是犯罪者，大多犯罪者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容易操控软弱的人。

“但是努力总比坐视不理强。”唐锦花沉默了一会，还是无法认同许嘉允的冷漠。

他们只是普通的警察，是普通的血肉之躯，可对许多人来说，他们是希望，是光亮，是通往和平幸福的通道。

“这个世界，任何的资源和精力都是有限，应该将努力放在更值得挽救的人身上，而不是坐在垃圾山上努力。”许嘉允收拾着桌子，静静看她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