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九如动作有?些吃力地靠回到角落里,静静地端详了会儿碎布。他十指灵活地左缠右绕,原本七零八落的破布被缠成一个圆不隆冬的小球。

他从坑坑洼洼的地上挑了两颗米粒大的小石子,又捏了几团干草,揉搓成两个三角形的草片。他仔仔细细地把小石子镶进白布球里,变成两只?灰蒙蒙的眼珠,又把稻草搓成的小三角一左一右扎到小球的脑袋上。

不过一件小小手工,他却?用?上了莫大的耐心,左调整右鼓捣,硬是折腾了半个多时辰才勉强满意。

俞九如弯起眉眼,掌心里是只?栩栩如生的猫咪脑袋。他小心翼翼地把它藏进墙角,又拿来干草盖好,像是怕它着凉似的搭了一层又一层。

他笑着自?言自?语:“等死的滋味可不好受,就留你为下一位同命人?打发打发时间?解解苦闷也好,若能博人?一笑便没白费我这六条白布子。”

至于收尸。

既然无人?来收,又何必挂念。

转眼两日已过。

城东的西北角乃东市所?在,是个高坡地又处在十字路口,像是上天为他搭好的戏台,只?可惜名?字却?很粗鄙:

狗脊岭。

押送俞九如的车队浩浩荡荡,比不久前状元郎迎娶平康公?主的队伍还要长出好几十米,气派极了。

说来俞九如还得感谢前几年的大旱少雨,百姓们虽恨他恨得牙痒,却?穷到连几片烂菜叶、一颗臭鸡蛋都?舍不得拿出来,不然这一路走来怕不是如同在泔水里洗了一遭,死都?死不干净。

新帝李源携群臣端坐于高高的监刑台之上。大臣们不时谈笑,不时伸手够取木几上的瓜果干货,看起来与?坐在茶馆看戏听?书的客人?无二。俞九如顿觉好笑,自?己?倒真?有?本事,不过一介伶人?却?能先后?引来两位九五之尊观赏。

一个想他生,一个要他死。

五名?禁卫军各司其职,每人?负责一个身体部位。五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打着响鼻,看上去跃跃欲试。它们终日被人?骑在身下,活得憋屈得很,如今也轮到它们来裁定人?的命。

刑场外挤满了老百姓。俞九如颇为放松地躺在地上,侧头望去,只?见人?们的下半身被木栅栏挡得结结实实,只?能看到形状不一的人?头上蹿下跳,仿佛是一片头颅汇聚而成的海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