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自?己在谷底时遇到了他。
记忆中,母亲的笑就像圣诞节的礼物般罕见?。而她歇斯底里的哭闹却如同空气,是伴随他成长的背景乐。
那一天,母亲在父亲的重拳下?终于不再哭泣,一并停止的还有呼吸。他隔着门缝亲眼看到母亲像片雪花般缓缓坠落,最后融入泥土消失不见?,只有黏腻的红色液体宣告着她曾存在过。
在戴维斯家族里,死亡并不是一件安静的事,而是热闹甚至是喧哗的。父亲开始日以?继夜地举办派对。母亲的死与她生活过的痕迹,在所谓亲朋好友的挥霍谈笑中销声?匿迹。而父亲那柄带着汗腥味的马鞭在闲置了一个月后,再一次找到了用武之地。
他实在挨不住时会躲进开满百合的花田里,试图在湿泞泞的泥土里找回母亲温热的气息。听仆人们说,父亲在种下?百合的那一天迎娶了满脸泪痕、挺着大肚子的新娘,后来又在百合绽放的季节里掩埋了支离破碎的爱人。
年末,戴维斯家族举办了几年以?来最盛大的一场宴会。那一晚,他也穿上了得?体的衣服,以?家主独子的身份站在父亲身后。黑车停下?时,父亲以?近乎急切的步伐迎上前去?,满脸堆笑的模样连一旁的迎宾小姐都?要自?愧不如。
他用蹩脚的华国语打着招呼。
“伯东!你还好吗?”
俞伯东点?头后转过身,伸手半抱半揽地带着小儿子下?车。
“这位是小子,俞九如。”
看着俞伯东的动?作?,还有那双护在小团子背后的手,兰伯特第一次感觉到了嫉妒。原来这才是一位父亲该有的模样:无微不至的爱护。
他将视线拉低,那个不过七岁的小团子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兰伯特莫名觉得?他好像并不开心。兰伯特为?此感到困惑,有这么好的父亲,为?什么还会不开心呢?真是个不知足的人啊。
后来在众人的对话里,他了解到小团子的母亲不久前离开人世,俞父此行?是专门带他出来散心的。
也许是母亲刚刚去?世这一相同点?引起了自?己的共鸣,兰伯特开始不自?觉地关注起小团子的一言一行?。他不喜欢喝纯净水,杯子里总是灌满了五彩斑斓的果汁。他不喜欢半熟夹生的牛排,吃了一口就推给俞父。他喜欢巧克力味的慕斯蛋糕,一连吃了两块。
也许是因?为?有外人在的关系,父亲这几日也学着俞伯东的样子,对自?己嘘寒问暖,而他投桃报李,将为?数不多的善意回报给了小团子。只可惜小奶团子是只油盐不进的奶团子。他拿来巧克力慕斯哄他叫自?己一声?哥哥,奶团子却说自?己有哥哥了,哥哥叫俞九方,还说不是谁都?可以?当自?己哥哥的。
兰伯特跟他较上了劲,从早到晚跟在奶团子身后,哥哥长哥哥短。奶团子像个小大人,总是嫌他幼稚。
过了没两天,他父亲突然一改之前热情好客的态度变得?尖酸刻薄,听说他为?两家合作?设计的宏伟蓝图被俞伯东拒绝了。合作?谈崩后,俞伯东一行?人也是时候离开了。父亲当晚就将火气尽数发泄在了他的身上,马鞭的破空声?响了一整夜,震得?他耳膜生疼。
他唯一一套得?体的衣服被打成了碎布,穿着破烂的他没办法去?送行?,只能远远躲进百合花田里。小奶团子被俞父抱在怀中,他越过父亲的肩膀抻着脖子张望,二人的视线重合了一瞬。兰伯特急忙狼狈地低下?头,但?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却越靠越近。抬头一看,小奶团子背倚阳光站在自?己身前。
“兰,你怎么了?”
兰伯特的视线变得?模糊不清,他呜咽着有些语无伦次地问:“我要毁了这里,我想?毁了这里,可以?吗?”
俞九如没有吭声?,一张过分?好看的脸在阳光下?显得?近乎神圣。就在兰伯特以?为?他不会回话时,听他不轻不重却又十足傲慢地回道:“有何不可。”
有何不可。
这四个字于兰伯特而言,如同上苍的旨意,也像是上天的许可。许他自?此六亲不认,允他从此兄弟相残。
那年兰伯特十一岁。九年后戴维斯家族现任家主去?世,兰伯特靠着自?己的乖巧听话坐上了家主的位子,成为?了戴维斯家族新一任的棋子和门面。
这颗棋子在三年后。
check ate,将军。
“有何不可……”
兰伯特放下?水杯,玻璃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啪嚓声?。俞九如,我曾对神明?许下?两个愿望。我用十二年的筹谋让戴维斯家族灰飞烟灭,至于接下?来的无数个十二年,便是用来得?到你。